念及如此,王安山情不自禁接過老酒鬼手中的杯盞飲了一口,呢喃說了一句:“好個少年人。”
一年輕人倒也是個鬼靈精怪,伸過頭來看著鏢頭和老酒鬼,補了一句:“好個老頭子。”
王安山放聲大笑,自從陳棠大將軍與南唐戰罷,且不提如何強軍,但平定了西楚境內匪患大半,自那時起王安山這些走鏢人,走的也算得上隨意了許多,畢竟沒有了那些匪軍,尋常江湖人江湖事,自然可以江湖了了。
念及如此這般,王安山笑著看向老酒鬼,自飲了一盞,隨後道:“老人家且喝著,我再去提上青酒兩壇,去去就回。”
老酒鬼笑了笑:“那還勞煩王鏢頭了。”
上馬離去,王安山似是附和之前老酒鬼的吟唱,放聲喝道:“江南客,西楚郎,江湖馳騁何須入朝堂,提刀笑,笑我家中小嬌娘,一封書信訴衷腸,如今你在陰間我在陽,推杯換盞,天涯老馬,何事最斷腸。”
歌聲漸遠,走鏢人紛紛望其背影,隻見王安山躺在馬背上,一身愜意,眾人看去,有一老人呢喃:“這就是當年的王安山啊,風雨不動,我自安如山。”
隻是,老人口中的風雨不動安如山,昔日身旁,還有一個俏麗美嬌娘,驚豔了鏢局老人的歲月,溫暖了昔日少年的時光。
而篝火遠處的另一旁,是許多少年人的成圓盤腿坐。
陳晨自顧自的飲酒,看向周圍少年人,侃侃而談,論及這些年的跟著老酒鬼走南闖北,見過何處的俠客執刀斬不平,何處的百姓下地言笑晏晏,何處的姑娘胸挺臀翹,似是喝的越多,說的愈發盡興。
周圍的少年人聽得如身臨其境,親眼所見一般,不知覺間,已經是放下了一開始對這對落魄酒客老少之間的成見與蔑視,畢竟都是江湖兒女,誰不曾有過走馬天下的雄心壯誌,何況眼前的少年人,在他們走鏢西楚的年間,就走遍了天下。
隻是在少年人聽著何處姑娘嬌俏,聽得幾乎眼冒桃花時,一旁的青姑娘低聲哼道:“世間男子,何人不懷春,真真是混蛋至極。”
此話眾人未曾注意,但耳尖的小酒鬼自飲自樂:“可是諸位別看我走遍大江南北,眼前這位青姑娘便坐在眼前時,那可不是老酒鬼親口對我說的笑若月牙彎,嗔如菩薩凡的一般好生俏麗,惹得我也是不覺讚歎。”
少年人皆是大樂,是了,西楚姑娘何時又不如其餘六國了,曾記否昔年七國尚歸周國時,名相常乃春曾言過,“西楚雄兵可與蜀軍並稱雙雄,西楚嬌娘子亦可盡入胭脂榜。”在那時的胭脂榜內,所謂的絕代風華,一人盡了天下女子風華的,可不就是西楚的王柔,後世所稱的西楚妃嗎。
隻是親耳聽到如此讚歎的青姑娘卻不自覺的笑了一下,嗔罵一句:“浪蕩江湖子。”
“你這個小丫頭片子,懂個屁的浪蕩,江湖暗流湧動,此為浪,生如扁舟處世,風大則難,水淺則止,此為蕩。江湖子若不浪蕩,走個屁的江湖,你們隻見得西楚這幾年的昌盛,可見了那處於南唐更南的南韓,當年直接被戲稱為南唐後院,為春秋棄子的南韓,有多少人以人為食,江湖子不得不歸家撐粱頂柱,棄了那曾經做夢都想一人立潮頭的江湖夢。那才說得上是江湖子,雖出江湖,猶在江湖。我們這杯酒,當敬江湖子。”喝的有些雙臉通紅的小酒鬼,舉杯一飲而盡,眾人神色肅穆,聽得胸內有熱血翻滾,共飲一杯,更是心起澎湃。
陳晨咧開了嘴,歎了一句:“可惜酒盡了,否則我還見過許多事,許多人,一一給你們說完,便是我喝的呼嚕聲如雷,又怎說得完這些值得我等浮一大白的江湖子哪。”
少年已醉,不見身邊少女眼神,如傾慕,如好奇,如嘴角微微笑,可比月牙勾。
此時聽聞馬蹄聲響,眾人側臉看去,王安山躺在馬背上,手中似又提了青酒兩大壇。
夜風起,此時在一旁警戒劫鏢的人聞得風中酒香,人亦稍醉其中。
好大的江湖,好酒相伴的江湖,永遠少不了的,是飲酒的豪客,是腹內有著千金難買故事的醉酒人,是甘願安家而放棄江湖夢的昔日浪蕩江湖子,是胸挺臀翹的巾幗從不讓須眉,是立大江潮頭得以被後世人頌唱的千古風流。
好一個江湖,有鏢頭走馬提青酒,有因酒賣命抵南唐,當然,後來的故事了,暫且也可按下不表。
月光灑下,篝火湧起,這酒香,飄散在天地間,浸入了多情人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