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熊孩子的蹤跡,是2012年秋天,一次腦病科的學術沙龍。
大家知道,醫術好的醫生都很忙,也不愛開會,所以真正的學術沙龍一般在咖啡廳開,組織方中午時分打電話,約好學術組織分布在各個醫院的成員,晚上下班後到某某咖啡廳吃頓晚飯,喝喝咖啡,聊聊學術,聊完就散。既不打擾這些醫生的工作生活,又隨便隨意,不用準備什麼。
這種場合容易找到學術靈感,發現真正的學術成果。
老杜就是那個打電話的組織方,老杜是某製藥集團本草事業部負責臨床的。
約的是同在省會建康市工作,學術排名前五的國醫院的腦科專家,約了15個人,臨時或半道有事的3個,到場的加上老杜13人。
晚餐,喝咖啡,一邊隨口聊各自印象深刻的病例,什麼病情,怎麼治的,效果怎樣,發現了什麼,都是隨口說,想喝酒的也可以喝一杯。
能讓這些大醫院骨幹專家印象深刻,隨口說出的病例,都不簡單,很容易激發靈感,引起共鳴,至少提供借鑒,讓同行的頂尖醫生交流,所以這一類的沙龍會,醫生都是願意來的。
中一附院的劉教授,當時援藏剛回來。半年多前,劉教授參加一個援藏醫療組,去了西北,沙龍的前一天剛回來,還在疲倦狀態,吃飯時就喝了杯白酒,酒精一刺激,想起來一個病例,說:“我這個病人,是在藏區發現的,今年12歲。是個先天智障患者,12歲了還不會說話,半年來病情毫無進展。查了病例,他已經在醫院呆四年了,是從一個藏區農場基層醫院轉院來的。
“我援藏對口的大醫院也治不好他,可是他們農場領導就是不答應出院,寧願花錢在大醫院養著。才開始以為是有背景,後來才知道,農場是害怕他再回去,帶壞社會風氣。
“農場的領導說,這個傻孩子,不會說人話,會說鬼話。不光會說鬼話,還會用鬼話給人瞎瞧病,而且瞎貓老撞見死耗子,治好了不少的病,農場的人生了病都排隊找他,不去醫院。助長了歪風邪氣,封建迷信,好不容易把他弄到大醫院,絕對不能讓這個傻小子再回去!
“可是,大醫院也怕他這一條,這個傻孩子在醫院也不安分,既是個治不好的病人,還是個冒牌醫生。腦病科一旦有精神類患者住進來,這個傻孩子馬上能知道,仿佛聞到了什麼味,自己能找來,到了病房,滿嘴鬼話,哞呐啵嘟咪,嗔叭噗哐爽,就這樣,旁若無人,誰也聽不懂。”
劉教授酒後隨口學著傻孩子的鬼話,那些音節拚音根本打不出來,是一串含糊的爆破音,每個爆破音裏麵,牙齒的磕碰,舌尖的攪合與聲帶的發音碰撞成一團,似乎又裝滿了數不清的音節,聽起來詭異混亂,劉教授說完,逗得哄堂大笑,他自己也沒忍住喝喝喝喝的笑了半天。
老杜當時正提著酒瓶,往劉教授的分酒器續酒,聽到這些鬼話,突然打了個激靈,酒瓶哐當脫手,掉在地上,幸虧有地毯,隻是撒點酒,沒弄出大動靜。
當時老杜正站在劉教授身邊,正喝喝喝喝笑的劉教授嚇一跳,以為老杜喝多了,看向老杜,才想起他根本沒喝酒,劉教授看到了老杜一臉不可描述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