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深秋，亞龍雁在裏格斯貧民窟的抽象房頂上開始排隊撲騰翅膀，灰白的羽毛被甩得到處都是。
一位瘦小的婦女嫻熟地翻動著手腕，將地上的羽毛拈起抖動，放到臂彎的圍裙兜裏。
對於貧民窟的人來說，亞龍雁的羽毛是最優質的被褥填充物。在亞龍雁聚集的垃圾堆，這個季節是需要地下老鼠們來維持秩序的，不然為了這些鳥毛，真會有人倒在垃圾堆裏腐爛。
而這位婦人的神色寧靜，沒有往年拾取時的緊迫和欣喜。
她在掛念她的女兒。
她並不太清楚她的女兒在哪兒，隻知道在裏格斯中一個大貴族的家裏，再具體，就不是她能打聽到的了。但婦人想知道貴族的姓氏，就算隻有個大致也行，因為她想給她的恩人送一筐雁蛋，如今自己的丈夫在鎮都府的外圍幫閑，應該可以找到門路遞去。
當然她也有數，知道一筐蛋是肯定到不了恩人手上的，但說不定可以由此看看自己的女兒，她那命好的女兒，才剛剛一歲多。
婦人歎氣，把這個念頭歎出，轉念開始考慮起西外城區的房價，丈夫的薪水，家裏的積蓄。
而此時，她的女兒正在她恩人的懷裏睡覺。
嗯，畫麵是這樣的：彼得倒在拉圖伯爵的書房靠椅裏，百分百美少女玫蘭莎蜷縮在他右邊懷裏，腿壓在他身上，右手連在他左邊下頜，看起來像是在撫摸他的臉頰；一歲的小肉糜剛好躺在他左邊身子上，含著拇指呼呼大睡；彼得右手被壓著，左手輕輕撫摸著小肉糜的背，麵對的半空中懸浮著一本金光閃閃的《千年魔咒百年施法（十九）》。
這讓小石頭看得出神，隻覺得再沒有比這更溫馨的畫麵了。
啪，一個水球砸在他臉上，然後消散無蹤。
“傻樂啥呢你，”彼得輕聲說道：“公文批完啦？”
“嗯，今天的審批文件我按程序都給出批示了，少爺你真不用親自看看嗎？”小石頭下意識地把桌子上的文件又整理了一遍。
彼得擺擺手：“這些小事就不要來煩我啦，我有更重要的事。”
小石頭一下子就嚴肅了起來，前兩天發電廠彙報預計虧損都沒見少爺用上重要這個詞。
“昨天晚上，我BOKI了。”
小石頭：？
“就是說，我的青春期來了，我是男人了。”
哦，是這個意思。
小石頭倒是沒有什麼害羞，隻是有些恍然。仔細看看，少爺確實高了不少，臉上五官都隱隱有了棱角。這一年發生的事情好多，他居然都有些忽略了這些變化。
“這是個很大的問題啊。”
小石頭點點頭，自己居然沒發現少爺的成長，這個問題真是太大了。
彼得指指他懷中的玫蘭莎：“這我可不是柳下惠，而且這母暴龍睡著的時候確實有點萌。”
嗯，上一次有人感覺玫蘭莎萌還是期末演武單人賽前她當眾吃東西。
“誒，”彼得把巨大的《千百》蓋在自己臉上，甕聲甕氣：“我昨天晚上還想著要不要去找小井，真是太下賤了，嗬嗬嗬，隻要長得可愛就算是變態你也喜歡，嗯，老色批了我。”
海洛小姐不會介意的吧。小石頭想。
“所以大概該將她喚醒了，雖然好像她的身體不吃不喝也不能怎麼樣……”
“那少爺，準備什麼時候喚醒海洛小姐呢？我好提前通知海洛家。”
“唔這啊，嘶，有些問題，嗯，不過應該就在近期啦，近期。”
這是小石頭難得從少爺聲音裏聽到的猶豫和迷茫，要知道就算是大法師的魔咒也未曾真正困惑住少爺。這種難得的感情在語氣裏藏得很深，小石頭也把擔憂藏好，告退去遞交公文。
彼得蒙在書下麵，聽著小石頭退出房間的聲音，將大多數的精神力沉入夜天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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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小蘭成為了檢方的證人，和自己的表叔當庭對峙。
她配合著表叔血紅的眼睛，完美爭取到了法官和陪審的同情。
其實表叔已經很小心了，他並不直接接觸生意，甚至在家裏都很少提到。玫蘭莎少數從他嘴裏聽到的，也是“糧”和“票”這樣的代稱，而他自稱是經銷商。
糧是毒，票是人。
其實陳警察不缺少關鍵的證據，他盯著這夥人幾年了。但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碰上換屆，碰上全國打黑。本來就完整的證據鏈，加上最近媒體的聚焦和輿論的傾斜，從緩期執行到立即執行，希望他伏法的和希望他保密的，在這件事上達成了一致。
對於縣城上的居民們來說，這件大新聞的實際影響不過是關了一家偏僻的洗腳城；對於上遊的發貨地來說，算是斷了一條通往內陸的道；對於牛家來說，就是天塌了的大事。
表哥進了少管所，表嫂躲回了娘家，梅小蘭的親爹牛娃，擰著脖子，上了縣城轉了兩天，沒有找到自己的女娃，帶著不甘回了村子。
而梅小蘭，住進了陳警察頗為窘迫的公寓裏，準備一個月後的高考。
陳警官點了煙，看到手腳麻利整理房間的梅小蘭，頓了一下，還是狠狠抽了一大口，才在滿溢的煙灰缸裏擠了個地兒把煙摁了：“安心住，你爹已經走了，牛德柱的嘍囉也抓的抓散的散，沒人會再來找你了。”
這口煙吐出來，他起身把窗子打開：“我平時住單位，你有事就打我電話……說實話，感覺有些對不住你，這個時間影響你學習了。”
“不，我很謝謝陳叔叔，如果還是以前的生活，我連參加高考的機會都沒有。”
梅小蘭的表情平靜溫婉，在白襯衣下的身體青春挺拔，似乎和任何罪惡肮髒都無關。於是陳又忍不住摸向煙盒，但終究沒掏出火機來。
他高興地站起身，對梅小蘭比劃了一個出門的手勢，告訴她生活費放在床頭櫃，便離開了這個屋子。
梅小蘭則回到小桌子前坐好，翻開幾本書，拿出一部手機，開始發信息。把信息依次發完，她開始翻看考綱和真題。
過一會兒手機就滴滴地響起來，梅小蘭看也不看，隻對著教輔，一點一點梳理自己的知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