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拾貳(1 / 2)

宋何年抬頭望去,蒼穹之下已看不見老人的身影,隻有一個聲音在天地間久久回蕩。

“我有一劍,謂之塗靈,敬造物之恩澤,塗魑魅魍魎於人間,敬冤魂萬萬千,興我大趙國萬萬年!”

良久,待蒼穹慢慢閉合,星辰明月漸漸隱去,天地間似乎隻剩這個聲音在回響,宋何年被震撼的久久站立。在修羅林的各個地界,趙禮、吉遙、徐二娘等人,皆是抽劍肅穆而立,神情激蕩。

老人踏步而下,每踏一步都像在空氣中濺出一個漣漪,身形墜落幾百丈。很快便重新落在公主身側,有些微駝的背此刻卻像挺直了幾分。

在囚島的另一邊,布滿了一個又一個的山洞,連接這些洞的是一條泛著淡藍光澤的河道,河道流經最前端的兩個洞口,往後分成縱橫錯雜的岔道,水位不深,沒不過成年男子的小腿。隻是那無風無浪的藍色河水和其上漂流的火紅色三瓣小花顯得格外妖異。

“阮痕,等等在練,你聽說了沒,這次又有三位三岔口的鐵鷹劍士死在修竹林了。”

在河道的最末端,也是岔道分成最多的某個洞口前,一名赤著膀子的少年站在河水裏重複著劈劍。對於同伴的言語,他並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提劍,斬入河中,但還是嗯了一聲,算作回答了。

提問的這個年輕人看著比劈劍的要大上好幾歲,望向這個兩月前方來這的小弟弟,有些敬佩,雖然訓練的時間遠不及他們,但以這孩子的進步速度,估計這個月的選拔賽後,便能去前一個岔道了。

“你這麼拚命,說不定能活著出島。”

這個被叫阮痕的少年,少有的停下了訓練,盯著眼前挺友善的年輕人眼睛,問道:“你呢,你不想活著回去嗎?”

年輕人的眼神有些呆滯,落寞道:“我?小兄弟,這裏每年都會送人進來,而三年後隻有成為鐵鷹劍士才能有機會完成任務回去,我已經來這兩年了,別說進前四個岔道成為鐵鷹劍士,就是前麵第九個道我也殺不進去。一開始啊,我也有拚命的念頭,現在看看這一萬多人大多數不還是停留在第十道,便也覺得沒什麼好遺憾的,起碼再過一年,這黃泉路上定不會寂寞了哈哈哈!”

說得再堅強也難掩笑聲的悲愴,隻是他嘴裏的黃泉路怕是踏步上去了。因為這便是地府,這便是三途川上,上麵漂著多少掙紮的亡靈,從最前麵的兩個岔道開始,每個道會在下一段再分成兩道,到了第十段便是一千零二十四個道,一條河道會有一個石洞,最開始的石洞裏都住著十個人,現在有的還活著,有的已經在挑戰九道口的時候被殺了,還有的熬不過這三年死期的等待,選擇了自殺。對於這些以亡靈形態在島上活著的人來說,自殺或是被殺結局都是魂飛魄散。看著眼前這個一邊在笑,一邊擦拭著眼淚的年輕人,阮痕低聲道:“這個月底我會去挑戰九道口,因為越前麵的三途川水越有利於我修行,你我都知道發起挑戰了便隻能活一個人,成功或失敗我都不可能在這裏了。”

兩年裏未曾敢挑戰一次的年輕人聽懂了少年的話,握了握拳頭道:“若我感覺撐不下去了,會請你殺了我的,再給我幾日時間。”

“嗯。”魂飛魄散,就沒有來生的苦了,又何嚐不是真正的解脫。在這裏見慣了生死,少年好像已經沒有了多餘的感情,拔起劍,繼續劈砍著。

良久,宋何年從先前的情景中回過神來,天上還有一個聲音是誰在說話,雖然隻說了短短幾個字,卻好像在哪裏聽過一般,像是夢裏的聲音,每當回想起那個荒誕的夢境,總會有一種靈魂顫栗的恐懼感。劉芯燃拉著公主的手坐回石凳上,宋何年再次看向劉老頭,隻覺如同神仙一樣深不可測。不免重新拿起手上的竹片,一個字一個字的仔細揣摩著,這老神仙寫的東西,自然值得認真鑽研的。以前隻知道劉老頭很厲害,可王府裏也坐鎮著不少大高手,便沒有太多情緒。原來九樓這麼高,隻手摘星辰,宋何年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憨樣,仰頭望天想著。

劉老頭自從露過這一手,宋何年就完全淪陷成他的忠誠走狗了。以前隻是畢恭畢敬,不敢怠慢,現在……

“國師大人,您今天給公主授課的地方,我有幾點不太能理解,鬥膽想請教一下。”

“要你理解什麼,你隻需好好刻字就行了。”

“是是是,小人太莽撞了哈哈,今日小人已刻了四百多個字,晚上點火把照著,爭取再刻四百個字。”

“不必,不要追求速度,用心領會字體的意蘊,刻字有不懂的可以來問我。”

“國師大人說的是,隻是大人字體的神韻太過深刻,小人諸多不能理解,比如這個字……”

“這個字要……”

“進過國師大人一點撥,小人頓悟,國師大人,那這個字呢……”

“咳咳,以後叫我劉老就行,也不必太拘禮了。這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