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無晝,晨昏無定時。此間無路,亡靈無歸途。此間無序,弱為肉強者食。

“二哥,這是最後一批了吧。”

名喚二哥的嘿嘿一笑,瘦窄的麵孔朝向艙處的少年,眼神頗為玩味,“原是最後一批了啊,竟不想還能渡個都城小王爺。”

“嘿,誰曾能想,若非他宋王府勢大,咱得罪不起,又許下重金,我可不願趟這渾水。”

“將自家的公子送去黃泉地府,這王府的險惡可真真比我常年跑江湖所見的還要狠毒。這次事了,你我二人便像孫公公請辭吧,這樣的生計,難免樹敵招人仇殺。”

“哈哈,聽二哥你的,有了這次的賞錢,咱們兄弟二人也算衣錦還鄉了。”所謂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想到此處,連打過船頭的浪,在撐竿漢子的眼中也活潑了起來。

“嗯,注意礁石,快要到了。”

遠處的島近了,又不似在這天地間一般,在海霧的籠罩下,厚重又顯得那麼緲遠。失了陽光的海麵也在濃霧的裹挾下散發著濃濃威勢,讓人看不到天與海的界限。一道道海浪衝刷著周邊的頑石,如同島嶼的呼吸,一吞一吐間似在享受這千年的孤獨。

“這便是人們口中的那座島嗎?”少年鎖住的雙眸眯成了線,在經曆了三個月漂泊的無助、恐慌後,終於慢慢起身,喃喃道:“老祖宗,你可知要起風了。”

黃河北岸,老儒生坐北朝南,望著河水東流之景,風沙驟起,這千年靜謐的古河道平地生起波瀾,河麵卷起如金龍翻騰。這位生活中平靜到有些古怪的老儒生,持著戒尺的手輕微的顫抖著,眼神凝重,捕捉著河麵乍現的金光。片刻,風靜浪止,端坐的老人,靜謐的河水,好似方才之景未曾有過。學童揉了揉眼,牽住老儒生的衣角,問道“老師,剛剛那河怎麼”

老人伸出戒尺,打斷了學童的話“昨日布置的文章你有七處錯誤不通,罰七個手板”

“老師,可這原是東流之水卻已往西,您怎麼”

“手伸出來。”打斷的話一如剛才不留情。

•七下之後,老人站起身來,向西遠望“風起於微末,攜滄浪,聚莽荒,上達長空無際,下掠四海無垠,不知所起,一往無前”,頓了頓,又道“北冥有魚,今有鳳南移,梧桐棄子,盤龍戲虎,宇內三分,川河易道,東位西取,天下易主”

•一聲大笑遠遠傳來,“我說老哥啊,你做了一輩子的儒生,怎麼也學起我這道士算命了”

•學童依聲望去,隻隱隱看見一個人的輪廓,越走越近,身形卻愈加飄渺不清。

老儒生依舊是不輕不重的語氣“不是算命”。聲音淡淡吐出,卻似有千鈞之重,十裏可聞。

•“既不是算命,那你可得小心了,這話若是出自你黃石公口中,哪怕隨口一提,讓這方天地聽了去,隻怕也成了箴言,這天地的反噬你可受的起?”說罷,又自問自答道“想必你是不在乎了,若您黃石公一語成緘,以身證道,傳出去也是一方美談啊!”

•老儒生難得有了些情緒,眉頭微皺“別叫我黃石公。”聲如晨鍾,如暮鼓,那人的身形竟生生頓住,此刻,學童才瞧見了此人的相貌,是個不惑之年的道士,形體消瘦,麵容清朗。

•道士抖了抖拂塵,尷尬地笑道“瞧你這脾氣鬧的,我瀟灑的清風罩都被衝散了,喂,你這徒弟幹嘛這樣看我,雖然能瞧清我了,也不用這樣盯著吧,莫不是貧道最近煉製的美容丹效果奇好?”

•外貌給學童營造的好印象瞬間崩塌,也難怪師父這麼好的性子,也動了氣。

•看見老人又皺起了眉頭,中年道士笑嗬嗬的賠禮“好好好,您歲數大,您說了算,定不敢再叫黃石公了。”言罷,又咳了咳,正色道“我的來意你是清楚的,就剛剛的動靜,山水神仙可是驚動好幾路了,貧道不過是個被推出來的出頭鳥,你怎麼也要念著我們七十多年的交情,與我和天上的諸位告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