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世,趙懷安援守昭陽關(1 / 3)

《將軍令》

枯葉落,愁難拓,寒愁怎敵錦衾薄。

胡未破,人離落,鬢霜不惑,歲月蹉跎,莫,莫,莫。

殘夜半,旌旗亂,征戰沙場幾人還?佳人盼,倚闌幹,橫刀仗劍,戎馬立前,戰!戰!戰!

西北苦寒之地,茫茫黃沙,無垠戈壁,有羌人部族在此居積。

此處以羅天嶺為界與中原分隔。

羌人部族久居於此,生活困苦,物資匱乏,大抵以遊牧為生,或侵鄰國邊境,劫掠錢糧。

中原之地物華天寶,人傑地靈,時任統領查克爾王心生向往。

遂召集部落將領共同商議,翻越羅天嶺,直取中原江山。

時有一人複姓連城,單名一誌,雖在羌族境地,卻是漢人模樣,執一條水火無情棒在手,抱禮說道:“大王,那中原土地割裂,群雄逐鹿,現有南陳北周兩相爭鬥,如今已是兩敗俱傷,連年苦戰,百姓流離失所,怨聲載道,皆是氣數將盡,北周坐擁涇川楚地,糧食富足,恐不久將滅南陳,今日我等大可從羅天嶺翻越,自昭陽關而入,與陳主合力吞食北周,待滅了北周,我等取而代之,調轉槍頭再圖南陳。”

查克爾王聽聞大喜。

校場點將,整齊軍馬,分前後兩路交替行軍。直取昭陽關。

邵陽關本是軍事要地,侵入中原,必取邵陽關。朝廷頗為重視,軍馬、糧草、軍需、銀錢供給不斷,可架不住各級官員從中克扣。守將章程將三千士卒上報八千,吃了空餉,才勉強維持現狀。

可羌人鐵騎驍勇善戰,小小的邵陽關,缺兵少糧,難以抵擋,昭陽關守將章程表書三封,差三隊傳令兵分路求兵來援。

將士們不敢怠慢,將書信攜在懷裏,趁夜出城。

查克爾王每日於城下叫陣,章程緊閉城門,高懸免戰牌。

羌人善戰,騎兵驍勇,卻不擅攻城。

更兼邵陽關乃軍事要塞,城牆堅固,居高臨下,易守難攻。

攻城者,十則圍之,五則攻之。

查克爾王下令,眾軍圍城。

圍城半月,遲遲不見援兵,章程心道:莫不是信使叫羌人攔截了?唯今之計隻好出城佯戰,好叫信使趁亂從後城而出,再去求援。

章程吩咐信使求兵之事,便配好鐵鎧銀盔,提刀跨馬,點齊軍將,“咚、咚、咚。”三通鼓響,“嘩啦”一聲城門打開,章程率軍出城迎戰。

章程提刀立馬:“蠻夷匪類,你等不在家裏遊牧消遣,到來犯我大周邊境,觸我天子神威,簡直自找麻煩,我勸你速速回去,我大周乃禮儀之邦,奉仁儒道義,不同你等計較。”

章程一番話不失陣仗,既貶低了羌人部族,又弘揚大周國威。

可查克爾王畢竟是狄夷番邦,對中土文化不甚了解,章程一番話查克爾王隻聽懂了“速速”二字,是“快點兒”的意思。心中暗道:我接連叫陣數日,你隻是龜縮在城內不出,過了半月你才出城,兩軍對著,還未互通姓名,你到嫌我慢了,看來你是有些本事,且叫我來會一會你。

想到這裏,查克爾王大喝一聲,拍馬上前。

章程本想與查克爾王對峙幾句,好為信使出城爭取時間,沒想到這查克爾王不聽自己說話,罵他半天,一點反應都沒有,催馬便要斬我,不由地冷哼一聲:果然是未開化的蠻夷,不可理喻,也罷,今日且叫我教你幾招武藝。

想到此處,章程也催馬上前。

兩馬碰頭,查克爾王執馬刀直削章程頸子,章程常年據守邊關,深知羌人厲害,不敢怠慢,運起柳葉刀護身招架,兩把刀短柄相交,雙刃磨得吱吱作響。

馬戰多使長兵,取其距離優勢,可短兵勝在靈活,故也有刀、劍、鐧、錘等短兵做馬戰用。

兩馬一挫蹬的功夫,兩柄刀已經碰了三下。

戰場上不求招式套路,隻求一擊必殺,一馬相交之下,章程心中有了估計:這查克爾王也不過如此,不等援兵來了,且在今日我便要將他斬於馬下,首領一死,羌人自退。

查克爾王心中也想:時方才我以馬刀試探,這將領刀法平平,下一回合,定要將他斬了,揮軍破城。

撥轉馬頭,章程與查克爾王再度交鋒,章程守勢變攻勢,貓著身子緊貼馬頸,以胯下馬做掩體,將刀順在大腿一側,瞄著查克爾王的心窩紮去,查克爾王雙手握刀,遲遲不發,死盯章程,寒光一現,在章程出刀的瞬間,查克爾王手起刀落,將章程連人帶刀,斬做兩截。

眾兵卒見章程死了,後隊變前隊,張皇逃入城內。

可歎昭陽關三千兵,皆是散兵遊勇,毫無報國熱情。

再看那從後城出走的信使,被羌人發現,騎馬追趕,不時地在信使周遭放箭,如同群虎助羊,如同雄鷹戲兔。

信使揮斷馬鞭,拚死趕路,本是為救城求援,如今卻是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逃竄。

奔走十餘裏,胯下馬前腿陷入地縫,被生生別斷,羌兵將繩索套在信使的頸子上,拴在馬後往城下營寨中拖行,拖回營寨,信使隻剩下半個身子。

主將既死,昭陽關群龍嘯雲無首,查克爾王下令從出側兩門,分五路兵攻城。

兩萬大軍緊逼城門,如黑雲壓城。

城內將士素來聽聞羌人攻城,不留活口,每攻一城,必屠一城。

獻城投降,換來也是個死,還要背上千古罵名,固守城關,難當羌人猛攻,不如棄城逃命,說不定還能換來一線生機。

三千士卒,四千百姓,隻有戰馬不足千匹。章程已死,為搶奪戰馬逃命,城內將士自相殘殺,若不是羌人攻城,昭陽關恐怕不攻自破了,羌人攻城的舉動,無意間也救了昭陽一命。

精忠報國自然不會成為這些滑頭油兵戰鬥的驅動力,他們隻是不想叫羌人攻下城關,再像殺豬一樣宰了自己。

羌人鐵騎列百人方陣推進,八十步外,弓箭手奔著城樓射箭,下麵攻城兵將刀銜在嘴上,抱著雲梯衝鋒。

中守兵在城樓上見羌兵各自強挽雕弓,那箭矢如流星、似飛蝗,眾人抱著盾牌蹲在地上,箭雨不停,雲梯已經搭上,守卒用力一撥,將雲梯挪開,又有一架雲梯搭過來。

“兄弟們,拿家夥砸。”一聲爆吼粗獷有力。

眾人聽聞指揮,紛紛搜索周遭可以丟的東西。

攻城羌人見城樓上再無動靜,以為他們不在反抗,紛紛奮力爬梯子,爬到半路,隻見眼前一黑,一塊巨石遮天蔽日,直砸下來,那羌兵無處可躲,隻得抱著石頭墜落下去,被巨石壓的支離破碎。

一時間城樓之上雷木滾石傾瀉而下。

有一小卒無甚東西可丟,便交自己的內褲拋下。

這一拋倒也湊巧,在昭陽關士兵的防守下,仍有一羌兵漏網,順利爬上梯子,正要跳入城關殺個痛快,被那小卒拿內褲套在頭上,跌落下城。

一月內連攻八次,昭陽關士兵雖屢次抵擋住羌兵,可自己也傷亡慘重,更要命的是,圍城兩月,昭陽關的將士缺水,缺糧,缺少兵器,最要命的是缺人,既缺士兵,也缺將領,四隊信使出了城關,如同石沉大海,再無消息,眾人失去了對生的渴望,也缺少了對朝廷的信仰,每日的抗敵固防如此機器的活動也隻是作為了日常無聊的消遣,甚至還有人策劃著如何在守城的時候漂亮的死去。此刻的昭陽關已危如累卵,搖搖欲墜。再也敵不過羌兵的幾次攻城。

昭陽關內,孟滿堂蹲在角落,拿著火鐮不停地打火,半天也打不出一個火星。

“別敲了行不行?”金識乾大聲叫喊。

孟滿堂並不理會,依舊沉默的敲著手上的火鐮。

“別敲了。”金識乾一把奪過火鐮,扔進了火堆裏:“這邊有火,你敲什麼火鐮?”

孟滿堂慶豐見火鐮被搶了,大吼一聲,抄起身旁的長矛向金識乾砸去。

金識乾也不躲閃,雙手一架,便架住了長矛,就勢將一半矛身攜在腋下。

孟滿堂和金識乾兩個人持著一條長矛,較上了勁。雙方都鼓著腮幫,努著力氣,湛著青筋,正僵持著,一把鋼刀劈下,將長矛斬做兩段,孟滿堂和金識乾兩個人各自抱著半根長矛跌了幾尺遠。

康得成說道:“你們兩個是吃飽了沒事兒幹是不?你們要是吃飽了,今天晚上這頓你們就別吃了,正好省點兒糧食,你們要是想打人,去外麵打那些羌人去,我給你們開城門。”

昭陽關被羌人圍城兩月有餘,派出三隊騎兵飛金識乾識乾回都城求援,皆是如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你好歹也是個伍長,算是個官兒,本來咱們就是既缺軍需糧草又缺刀兵銀錢,你這一刀劈斷的可不是一根普通的矛,是咱們昭陽關半成的兵器啊。”金識乾埋怨道。

“一杆長矛,劈就劈了,把我的火鐮扔了,你這意思不就是說今晚是最後一頓飯了嗎?”孟滿堂看著金識乾說道。

“不是吧,郝廚子呐,姓郝的,咱的糧還有多少?”金識乾在豬窩似的兵營裏找尋著郝大有的影子。

“別叫喚了,郝廚子比你們強,人家去百姓家裏討糧去了。”康德成說道。

“哼,當年老家鬧災荒,那征兵的頭子跟我說,當兵有飯吃,餓不死,我就是奔著能吃口飯參得軍,誰曾想被發落到這個鬼地方,奔著餓不死來的,如今卻要餓死了。”金識乾說道。

孟滿堂:“能有什麼辦法,要麼打,要麼降,要說打,第一戰主帥死了,副帥頂替,第二戰副帥死了,督軍頂替,今天上午督軍也死了,正在外麵等著埋呢。三戰三敗,那羌人長得跟牛似的,誰能打得過?要說降,你也不是不知道,這幫羌人,長得醜不說,還沒文化,都跟誰學的,還殺降,屠城,咱們投降叫他們殺,還不如自己找棵歪脖子樹帶上吊呢。”

金識乾:“咱們現在是打也打不過,投降也投不得,隻能拖,拖到都城派兵來援。”

孟滿堂:“等著都城派兵,我看是沒什麼盼頭兒了,八成那宇文老兒現在還在為跟哪個妃子睡覺發愁呢,哪有時間管咱們這幾條賤命。”

金識乾:“哎,哎哎,你們看看,龍嘯雲幹什麼呢。”

孟滿堂:“哎呦喂,龍嘯雲嘯雲爺,幹嘛呢您這是,吃獨食兒啊。”

龍嘯雲躺在柴草堆上,白了兩人一眼:“咱們,你們也想吃啊。”

金識乾與孟滿堂吞著口水齊聲說道:“想,太想了,做夢都想。”

康德成也坐不住了:“別說肉了,這幾天我們連粒米都沒見過,郝大友廚子淨搞些石頭煮水糊弄我們。”

龍嘯雲說:“我給你們,你們也不敢吃。”

孟滿堂:“那有啥不敢吃的,放嘴裏就嚼唄。”

康德成:“就是,就是,這又不是龍嘯雲嘯雲肉,還能沒吃過咋地。”

龍嘯雲將手伸進懷裏,掏出一塊肉來,用刀分成數塊:“你們敢吃,那就吃吧。”

幾個人爭先恐後的將肉搶在了手裏,生怕那肉長腿跑了。

康德成:“這是啥肉,咋這麼老。”

孟滿堂:“是老鼠肉。”

金識乾:“老鼠肉比這個嫩。”

康德成:“是蛇肉。”

金識乾:“這地方人都活不下去,哪來的蛇給你吃。”

孟滿堂:“那該不會。。。。。。龍爺,你該不會把咱的戰馬殺了吧。”

龍嘯雲:“馬沒殺,但也差不多,我把咱們督尉的小腿肉切下來烤了。”

“嘔。。。”眾人齊齊嘔吐,要不是連日來吃的太希,怕是要把腸子都吐出來了。

“所以我說,這東西你們吃不了。”龍嘯雲麵無表情,繼續嚼著手裏的肉。

金識乾:“龍爺,你還是人嗎,人肉你也吃?”

龍嘯雲:“能活著比啥都強。”

但聽城外鼓角聲聲。

金識乾說道:“得,那幫牲口又來叫陣了。”

“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我軍算上廚子不足三百,羌人現在少說也有一萬三四千的人馬,圍在外麵就得了,也好叫我們死的安穩,天天攻城,也不嫌累,牲口就是牲口。”孟滿堂說。

金識乾一臉鄙夷:“呦嗬,你這個蠢蛋,還會兵法呢?”

康德成看到千總,和眾人說道:“別廢話了,千總來了。”

康德成:“千總!”

金識乾:“千總!”

孟滿堂:“千總!”

龍嘯雲:“千總!”

千總:“幹什麼呢?”

金識乾:“吃飯。”

千總:“吃飯?”

金識乾:“沒有飯,喝個水飽。”

千總:“剛才城外的鼓角聲你們可聽到了?”

康德成:“聽到了。”

千總:“你們可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龍嘯雲:“羌人攻城。”

千總:“羌人來犯,我們該怎麼辦?”

眾人默不作聲。

千總:“怎麼不說話了?”

眾人依舊沉默。

千總:“羌人攻城了,羌人打過來了,我們是兵,是這昭陽關的守將,羌人都打進來了,我們還要不慌不忙的吃飯,喝水,烤火,扯廢話嗎?若不是這危急時刻,我早把你們宰了,你吃的是什麼?”

千總一把奪過龍嘯雲的肉,放在眼前端詳:“是肉?你在哪裏搞得,怎麼不交出來。”

龍嘯雲:“是督尉腿上割下來的。”

千總:“好哇,你是要造反啊,來人啊,把他給我拿下。”

龍嘯雲:“別喊了,也沒人來,都到外麵守城去了。”

千總:“反了,全反了,你,你們等著,我現在就寫書上奏朝廷,誅你們九族。”

龍嘯雲:“要寫就快點兒寫,再晚了,你叫人一箭射死,我也把你吃了。”

正說著,一支飛箭直接貫穿了千總的頭顱,鮮血從兩側太陽穴不斷湧出。

孟滿堂:“啥呀,這怎麼說死就死了?”

康德成:“快上城樓,羌人攻上來了。”

幾個人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抄起兵器奔著城樓去。

看城下羌兵,舉著火把,延綿不絕,宛如火蛇一般,將整個昭陽關照個通透。

羌兵分五隊,搭雲梯攻城。

守城將士一字排開,彎弓搭箭,如暴雨傾瀉而下。

數十羌人紛紛中箭倒地。

可羌人全不怕死,死了一批又上來一批,僅剩的五萬支箭被三百守將耗費一萬有餘,仍抵不住那羌人蠻攻。

一個羌人搶先爬上城頭,揮刀亂砍,接連殺死五個將士,此時龍嘯雲等人剛上城樓,見到羌人,毫不猶豫,手起刀落,割斷了羌人的頸子。

龍嘯雲俯下身子,扯住羌人的頭發,一隻手拿刀砍下羌人的頭顱,別在自己的腰間,順手拍了拍:“二兩銀子到手了。”

不知過了多久,羌兵退了,此一戰,守將17死,24傷。

羌兵傷亡三百有餘。

破城又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