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楔子(1 / 1)

我未成形的體質,你的眼早已看見了。

你所定的日子,我尚未度一日,你都寫在你的冊上了。

寫在你的冊上了?歐陽元深揚起一邊的嘴角笑笑,啪一下合上書,轉過頭來看著等候在旁的白衣男子,問道:“你剛才說,一年?”“是的,一年。”白衣男子重複了一遍。“三百六十五天?”“差不多,是的。”白衣男子恍若未覺對方語氣中的諷刺與調侃,維持著一貫的理性、沉穩與謹慎。“我知道了。”歐陽元深站起來,戴上黑色皮手套,豎起大衣的領子。“如果你願意接受我的方案……”“那意味著失去自由,對嗎?穿藍色‘醫囚服’,關在綠樹茂盛的‘監獄’,每天睡十四小時,嚴格控製作息、飲食,沒有任何娛樂,服食難以下咽的湯藥。唉,算了吧。”歐陽元深說著再次揚起一邊的嘴角笑了笑,同時伸出手握了握白衣男子的手,“謝謝你,高醫生。再見。”白衣男子麵色嚴峻,欲言又止。歐陽元深揮了揮手,輕聲笑道:“三百六十五天。”然後帶上門,闊步離去。

很大一片草坪。他身高腿長,走路又輕快,也還是走了好長一段時間。他一邊昂首闊步一邊在心裏笑。高醫生造的這座“監獄”還真是有如仙境。這麼多的植物。住在這裏呼吸這樣的清新空氣,人都能活到兩百歲吧?

歐陽元深穿過了草坪。彼得已經扶著車門候著,見元深麵色輕鬆,便也不問什麼,隻叫一聲:“深哥。”元深沒有說話,侉侉地坐進大賓利。彼得替他關上門,自己坐到前麵的駕駛座上。這天元深特地吩咐不要司機跟來,讓彼得開車,想必事關重大。此刻,彼得就在等他宣布大事件的結果。

元深卻一直沉默著,臉上無風無雨,難辨喜怒。他靠在椅背裏,怔怔地望著外麵廣闊浩渺的綠色森林。已是秋天了,這片森林卻毫無頹敗之意,仍綠得不可思議,綠得要汪出油來。

彼得從未見過元深有這樣靜默的時刻。這靜默透著一股微妙的安詳,還有一絲憂鬱。真是有些反常。靜了片刻,元深淡淡問道:“前天要你去辦的事情怎麼樣了?”彼得從西裝內袋取出一頁文件,轉身遞給元深,“全國最好的代孕機構,都在這裏了。你挑選一下,我去安排。”元深低頭看著,忽然輕笑一聲,嘩啦一下撕碎了手裏的紙張。彼得一怔,忙說:“要是你不滿意,我可以再去找。國外也有此類機構。現在有些歐洲、美洲的女人也願意……”“辛苦你了。不過,我改主意了。”元深打斷他,同時微微一笑,“回頭我列個名單,你再去辦。”他說著將碎紙片扔出窗外。“行了,快走吧。”元深像是突然煩了,拍拍車座,“這黑棺材。”“我讓喬把‘幻影’開出來?”彼得賠著小心,往後視鏡裏看了一眼。“不用。”元深輕輕一笑,不知在嘲諷什麼,同時拔出一根香煙,放入唇間,按下火機。

彼得再次看一眼後視鏡,想勸什麼,又作罷,隻管將車開起來。

一場秋雨剛過。整片莊園空無一人,靜極了。黑色賓利猶如一頭沉默而迅捷的猛獸從樹林間穿過,隻有車輪碾過微微潮濕的路麵發出沙沙聲響。車內,元深左手夾煙,擱在打開的車窗上,右手握筆,在撕開的煙盒上寫下一列名字:

蘇簡汐夏悠悠沈慶歌林冬月

然後他停下來,盯著“蘇簡汐”三個字發愣,片刻後,突然無聲一笑,輕輕搖頭,提筆將這三個字劃掉。劃了幾下,還不過癮,又濃墨重筆反複塗了多次,直至那三個字再也無法辨認。

丟開筆,他轉頭看向窗外,深深地吸一口煙,陷入了沉思。

賓利開出莊園大門,疾馳而去。煙灰被風吹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