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乾州城幹冷難熬,即便走在官道也看不到幾個行人。
一駕馬車疾馳而過,攘起的沙塵就像一條尾巴緊隨其後。
陳陸牽著白馬走在官道的一側,兩邊的樹木早就掉光了葉子,光禿禿的樹幹飽顯了荒涼的味道。
“你讓一個孩子牽著馬匹氣喘籲籲,你卻騎在馬背悠然自在,你不覺得可恥嗎?”
一個行人背著包袱恰巧經過,他看著一個成人騎馬卻讓一個孩童牽馬,總覺得有些奇怪。
“他是我的馬童!”白益臣騎著高頭大馬,俯眼瞥著那名路人。
“我看你這馬氣宇軒昂,絕非俗物。可你這個人為何這般庸俗?他是你的馬童不假,但他也是個孩子。”
行人的樣子文弱,說起話來卻氣貫長虹、頭頭是道。
“算你有眼力,我這匹寶馬可是北秦王族的頂級白龍馬!”白益臣完全沒有在乎路人跟他較的死理,倒是對其稱讚這匹白龍馬的奉承話頗感興趣。
“也罷,你完全沒有在聽我講話。”行人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他見那孩子並無反抗的意思,那騎著白龍馬的白衣男子也一點兒沒有恃強淩弱的意思,便全當自個兒管了個閑事。
“你等會兒,別走啊!”白益臣自打從乾州城出來,就沒和陸屠的兒子說過一句話,這會兒早就憋的難受。
“你還有什麼事嗎?”行人不像白益臣,沒有駿馬代步,他隻得趕在天黑前到達四十裏外的驛站。那裏雖說沒什麼太好的住宿條件,但終究是個遮風擋雨,可以落腳的地方。
乾州的冬天苦寒荒涼,現而今北秦又烽火不斷,萬一北境的狼匪跑到這乾州荒野,哪怕不被凍死也被匪徒砍頭挖心了。
“沒什麼大事,就是看你見多識廣,打聽打聽你要去往何方。”白益臣頭戴的鬥笠破舊,與他胯下白馬很不相搭。
“這不關你事。”行人不想浪費無意義的時間,緊了緊包裹便徑直朝前走去。
陳陸從早晨走到現在,少說也得走了十幾裏路。說不累是假的,他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可他也不想讓白益臣知道他的弱小。
昨天晚上他父親將他托付給這位所謂的“伯父”,說什麼讓白伯父帶他去皇都見舅舅。
陳陸並不想去,他在乾州城生活了十二年,就算少不經事也多少有些留戀。他舍不得父親,舍不得母親,離別在即,就連北嶺軍營那條咬了他一口的癩皮狗也值得懷念。
百般不舍也抵不過父命難為,他知道不能違背父親。
陸屠的戒尺可是他這輩子最忘不掉的。
不過也沒關係,陳陸淺淺微笑。隻是去皇都見見舅舅而已,他從小就知道母親是大陳公主,他的舅舅可是皇太子,早晚有一天會繼承大位,成為一代君王。
他早就想去皇都逛逛,盡管每次前往皇都遊玩的想法都被父親冷酷駁回,可這依然無法打消他心底的憧憬。再說了,不過是去見見舅舅,很快就能回家了。
“你在想什麼呢?”白益臣看到小孩傻笑,不免有些納悶。
“我在想皇都會是個什麼樣子。”陳陸撒謊了,但也不全是。他的確在想著皇都,卻不想讓伯父知道他舍不得父母的心思。
“皇都千秋城那是一片繁華,天南地北的烏鴉麻雀全都在那兒紮堆,整天嘰嘰喳喳的煩死人!”白益臣半躺在馬背,仰望天空,語態輕浮。
“我聽父親說,我舅舅是皇太子,是真的嗎?”
“不,是假的。”白益臣不假思索,一語既出。
“啊?”陳陸的心瞬間涼了一點半,他聽教書先生說過,皇城氣派非凡、金光璀璨,隻有真正的人中龍鳳才能住在裏麵。他非常想去皇宮內院轉上一轉,看看當今天子的宅院和自家的山雲瓦院有多大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