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尾聲(1 / 3)

暮色降臨時,叼羊大會已經到了最後的一刻。篝火映亮了齊木格的天空,圍繞著火堆跳舞的男男女女一起踏歌,熱烈而有節奏地鼓起了掌,催促著從遠方歸來的勇士。   在這樣的歌聲裏,美麗的公主紅了臉,摸了摸侍女金盤上的雲錦腰帶。指尖的觸感輕柔順滑,是這個砂風粗礪的國度裏罕見的細膩。上麵織著繁複的花紋,一個疊著一個,組成了連綿的圖案,據說是象征著心心相印永不分離。   這條雲錦腰帶是她用了整整一年時間織成的,在將頭發第一次盤起的十五歲。然後,如大漠上所有女兒一樣,她便日夜想著將會把它交到哪個人的手上。   如今,這個答案已經揭曉了。   一騎從大漠深處飛馳而來,一個騰躍便跨過了最後彩帶拉起的界線。馬打著響鼻,筋疲力盡地喘息,馬頭上掛著裝飾著紅帶的羔羊——光看金黃的毛色便知道這是那匹出名的“金雕”,霍圖部第一勇士拉曼的愛馬。   篝火旁的牧民們發出轟然的叫好聲,為七天來馳騁大漠終於斬獲獵物的勇士喝彩。   “公主,快出去吧,果然是拉曼贏了!”侍女也鬆了一口氣,爽朗地笑著,推著公主出帳篷,“還不出去,隻怕他會等得發瘋。”   “就是要他著急一下——”公主咬著嘴角笑了一笑,抓起腰帶:“過了今天,以後想要給他出難題就不容易了。哪有那麼容易讓他娶到我?”   “哎呀,人家可是經過整整七天爭奪,從四大部落裏一百多個勇士手裏搶來的紅羊。公主怎麼能說是容易呢?”侍女笑著為外麵的準新郎說好話,用一條紅色的絲帶蒙上了公主的眼睛,牽起她的手,“快去吧,頭人也在催您了呢。”   “哼,當然容易了!”公主卻是低哼,抓起腰帶卷簾走了出去,語氣不知道是驕傲還是不甘,“誰都知道拉曼是西荒最出名的勇士,如今阿爸開了這樣隆重的大會,卻隻讓他搶個紅羊就得到了我,真是太便宜他啦!”   一邊說,她一邊躬身走出了金帳,迎著風舉起了手裏的雲錦腰帶。   按照大漠的規矩,待嫁的女孩子在選定愛人時,便會蒙著眼睛將腰帶給他係上,表示她將成為他的妻。然後,成為她丈夫的那個男子才可以解開她的蒙眼布巾,彼此對視——從那一眼開始,他們將開始全新的生活,以夫婦的名義一直生活到死。   然而,就在公主屏息等待的那一瞬,歡呼聲卻忽然停止了。   所有牧民都齊齊地望著篝火旁翻身下馬的人,看到他拎著那隻紅羊走上高台,一直走到捧著腰帶的公主麵前,久久地凝望。他的氣息是冰冷的,在經過那樣激烈的一番爭奪後,居然聽不出呼吸有一絲一毫的紊亂。   “拉曼?”蒙著眼的公主忽然覺得異樣,低聲問,遲疑地不敢去係上腰帶。   “薩仁琪琪格公主?”耳邊忽然聽到那個人開口,說出了她的名字。   那個聲音讓她如遇雷擊。   “你不是拉曼!”公主猛地倒退了一步,失聲,“你是誰?滾開!”   “不要失禮,琪琪格!”一個蒼老的聲音厲喝,猛然按住了她的肩膀,“這位是叼羊大會的勝利者,你的丈夫!你要對他恭敬。”   “不!我才不要!”公主抗聲,“我隻嫁給拉曼!”   “拉曼沒有回來,”頭人低聲回答,帶著惋惜,“他輸了。”   “不可能……不可能!”公主拚命搖著頭,“他不可能輸!”   “他是輸了。”忽然間,那個陌生的聲音再度開口,平靜地回答,“在抵達齊木格的一裏路之外,我把他擊下了馬背,奪得了他的坐騎和紅羊。”   “你……”公主氣極,不顧一切地扯下了蒙眼的紅巾,“你說謊!你——”   然而,剛睜開眼,她下麵的話語就被眼前的眼睛凝住。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啊……深碧,寒冷,深不見底,讓人猛然一看便幾乎被吸去了魂魄。然而,公主很快便回過神來,劈手去奪那個人手上的紅羊,嘴裏道:“那又怎樣!你搶去了,我照樣可以搶回來!”   “琪琪格!”頭人不防女兒居然還有此一舉,厲聲,“別放肆!”   然而公主已經出手如電地搶到了紅羊,轉過身得意地笑:“阿爸,反正我就是不嫁給他!除了拉曼,我誰都不嫁。”   “胡說八道!”頭人隻覺得丟臉,“大漠兒女,說出的話如射出的箭,豈有反悔!”   公主正準備反駁,忽然覺得背心一冷,被人扭住了雙手。她吃驚地退了一步,扭過頭來看著背後的人:“你……你要幹什麼?!”   那個新奪得紅羊的陌生男子沒有理會父女間的一番爭論,也不去搶回獵物,忽然間抬起手如擒住一頭綿羊一樣的抓住了公主。在所有人震驚的注視裏,那個陌生人伸出左手,用食指指尖抵住了公主的背——忽然間手腕一沉,便沿著她挺拔的脊背一劃而下!   嗤啦的輕微裂響裏,皮襖在指尖下齊齊裂開,露出女子細膩如羊脂的肌膚。   白皙的後背上,一點鮮紅的朱砂痣赫然在目。   “啊?!”薩仁琪琪格還沒有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整個後背已經裸露在了砂風裏。她尖叫一聲,試圖往後退開——然而對方的動作快得驚人,她尚未動身,便已經被死死抓住。   “該死的!你在幹什麼!”頭人猛然發出了怒吼,“想當眾侮辱我女兒麼?”   “放開公主!”牧民們也開始躁動,憤怒地往高台上擠來。拉曼和琪琪格公主本來就是大漠上公認的一對,要將族裏最出名的美女嫁給一個不明來曆的外人已經令大家非常不快,如今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暴怒的牧民立刻便想將這個外人砍成肉醬。   那個人對此熟視無睹,當人群洶湧撲近時,他隻是抬起一隻手在空氣裏輕輕按了一按。然而,奇特的事情出現了:彷佛一瞬間有一道奇特的“牆”出現在高台篝火上,將這個陌生人和公主隔離開來,所有撲來的人到了一丈外居然再也無法靠近!   “薩仁琪琪格,”那個人歎息般地重複了一邊她的名字,凝望著她的後背,眼神恍惚而哀傷,喃喃,“果然是你啊……魔之血。”   什麼果然是她?他們本就從未見過!   她驚惶而憤怒地掙紮,拚命地轉過臉去。她離他很近,在那一瞬,幾乎能看到他的眼裏每一個表情——沒有殺意,沒有怒意,甚至沒有絲毫的波動。他的眼睛是湛碧色的,彷佛寧靜的深海,卻籠罩著虛無恍惚的氣息。他在看著她,然而視線卻彷佛穿過了她的身體,不知道落在了遙遠的什麼地方。   陌生人眼裏奇特的表情令她居然在刹那間忘記了憤怒,隻覺得森森的冷意直湧上來。   “我找到你了。”那個旅人低聲喃喃,冰冷的手指撫摩過她的脊背,宛如情人溫柔的觸摸,語氣恍如夢寐,“第四個。”   他淡淡笑了一笑,忽然鬆開右手,反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別怕。”他說,“很快的。”   什麼?她想問,然而卻奇怪地在那樣的語氣裏被催眠般放鬆下去。   “一點都不會痛,開始一瞬的感覺就像是做夢。”那個人在她耳邊低聲道,修長冰冷的左手還在撫著她裸露的背部,沿著脊椎往上摸索——和其他牧民一樣,薩仁琪琪格看不到自己的背部正在出現一種無法解釋的奇特現象:   那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