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中披重甲者不少,但卻有被利刀劈開的,從刀口來看,應該是陌刀一類的重器。”武鬆道,“不過,我曾聽一位身懷絕藝的鐵匠兄弟說過,陌刀造價不菲,絕非一般的兵器。”
亥言聽罷滿意地點了點,“讓二位當世高手來幹這仵作的勾當,也真是難為二位了,小僧先謝過了。”
“行了,別耍貧嘴了。”武鬆道,“快說你的。”
“遵命,師兄。”亥言連忙收起了調皮樣,“我方才仔細數過,此處金兵的屍首不下三百。”
“然後呢?”武鬆問道。
“能擊殺三百金兵,而且還有配有神臂弓和陌刀這般重器,這支宋軍絕非一般的義軍,應該是一支千人以上的精銳之師,堪比嶽飛的背嵬軍。”亥言做了總結陳詞。
“可嶽兄弟已領軍去了開德府,這支精銳之師又是從何而來呢?”武鬆道。
“不知道。”亥言搖了搖頭,“但有一點可以肯定。”
“什麼?”武鬆問道。
“率隊擊殺金兵者,定是位有膽有識,有勇有謀之人。”亥言接著道。
“何以見得?”柳如煙也問道。
“如今黃河以北,敢奔襲金軍的,除了宗帥麾下,試問還有何人?”亥言道,“康王手握重兵,卻依然畏金如虎,可見膽識並非人人都有。”
“那謀略呢?”柳如煙接著問道。
亥言接著道:“小僧方才除了細數金人屍首,還察看了一下地形。此處山高林密,道路在兩山之間陡然變仄,正是伏擊金兵的絕佳之地,可見領軍之人深諳兵法。”
“連兵法也懂,小師父你平日是念經還是看兵書去了?”翠荷終於忍不住了。
“嘿嘿。”亥言樂了,“不瞞二位,那冊《種兵紀要》我閑時曾翻看過,略懂皮毛而已。”
亥言提起兵書,卻讓武鬆突然想起了一人。
“你說會不會是那位李彥仙,李校尉?”武鬆向著亥言道。
亥言眼睛一亮,“對啊,還真有可能。”
“二位所言是何人?”柳如煙看著武鬆和亥言猛然醒悟的樣子,卻是不明就裏。
“哦,妹子,隻是一位萍水相逢的宋軍將官。”武鬆忙道,“當日就覺得此人頗有韜略,眼下正好想起了。”
“難道此人就在附近?”
“不知。”武鬆搖了搖頭,“當日在洛陽一別,之後也再無消息。不過,以李校尉的一腔抱負,他應該會聚兵抗金。”
“倘若真是李校尉率兵所為,那師兄你也算是慧眼識珠。”亥言道,“簡直比你那刀法還準。”
“我若識人不準,早把你丟下了。”武鬆知道亥言又準備鬥嘴了,也不客氣,“換了旁人,怕是早就被你氣死了。”
“誇你也成罪過了。”亥言小嘴一撅,“哎,如今的師兄真是越來越難伺候了。”
說著,亥言晃著腦袋,雙手一背,晃悠悠地走走。
看著這一大一小,柳如煙也忍不住樂了。她和二人相處了這幾日才發現,這對和尚全無出家人該有的矜持,尤其是這個小和尚,時而語鋒犀利,時而又古靈精怪,哪像個出家人的模樣。
不過如此也好,柳如煙其實原本就沒把武鬆當作和尚。尤其是在武鬆於杭州州衙出手相救,二人義結金蘭之後,柳如煙就已把武鬆視為了親近之人。
有時她甚至覺得,能與武鬆相識是上天賜予的緣份,也是這亂世之中的莫大的慰藉。
“小姐,他二人相互惱了嗎?”翠荷突然悄聲問道。
“傻丫頭,你昨日和小師父拌了一路的嘴。你可曾惱了?”柳如煙道。
翠荷恍然大悟,追著亥言跑去。
離了黑虎嶺,四人依舊向著終南山而去。
雖然武鬆和亥言心裏皆覺得,李彥仙也許就在附近,但此行的目的依然是陪柳如煙回豹林穀,暫時也無暇尋訪。
不過出了這段插曲之後,也提醒了眾人,河東戰事看似已偃旗息鼓,但實則依然殺機四伏。
不然也不會有金軍出現在這一帶--此處南下可直指西京洛陽,西趨則可叩關陝州,進而直逼潼關。
所以,眾人一路上也更加小心謹慎,快馬加鞭,直到過了陝州才稍稍放下戒備之心。
隨著距離京兆府越來越近,柳如煙縱馬飛馳的次數越來越多,縱是汗血寶馬神駿異常,也已顯出疲態。
眼看遠處已是群山連綿,身邊朔風呼嘯,柳如煙突然勒住了坐騎--此刻,終南山已遙望可及。
“『嶺外音書絕,
經冬複曆春。
近鄉情更怯,
不敢叩師門。』”
柳如煙立於馬上,不禁朱唇輕啟,輕輕吟道。
“娘子改得妙啊!”亥言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