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的大雪時斷時續,偶爾也會有一兩天放晴的日子,就像這眼前的局勢。
官家投降之後,金人的索賠文書緊跟著就到了。
看到文書時,趙檀反而有如釋重負之感。用錢換和平這種事,他爹,他爹的爹的爹都幹過,所以他覺得破財消災也是天經地義的。
但看著索賠文書上的天文數字,何栗卻如墜冰窟。
雖然他並不知道官家的內庫和戶部究竟還有多少金銀。但他知道,文書上的數字是無論如何也湊不齊的。
拿不到足夠的賠款,金人一怒之下又會幹什麼?何栗不敢想,卻又不得不想。
聞聽陳道前求見,何栗本來不想理會。但一來,陳道前好歹也是神衛軍的統領,二來,在保衛外城城牆之戰中,陳道前麾下的禁軍也是表現最好的。
在這座孤城裏,真正能戰的將領已經不多了,除了南道都總管張叔夜之外,何栗能想得起來也隻有陳道前了。
他必須得做好最壞的打算。
進來不是一個人,而是三個。除了陳道前,還有兩位僧人。
看到兩個和尚,何栗忽然莫名地有些頭疼。他想起道士袁淳風,那個騙了他也騙了聖上,把宣化門守丟了那個神棍道士。
雖然官家並未就此降罪於他,但何栗自己還是懊悔不已,深感愧疚。
如今又來了兩個和尚,有一個還似未成年。
好在何栗身為一國之相,還是要保持足夠的涵養。但即便如此,他已是麵沉似水。
“陳將軍帶兩個和尚來所為何事?”
沒等陳道前說話,亥言卻已經先聲奪人,“何大人莫非是著了道士的道,對我等出家人皆心存芥蒂了?”
亥言一上來就直戳何栗的痛處,把陳道前也嚇一跳。
“哪來的黃口小兒,竟如此胡言亂語!”饒是何栗想保持國相的風度,也已是有些按耐不住,眼睛一立。
“何大人息怒,小僧胡言亂語也罷,信口雌黃也好,皆是人微言輕,倒是大人你身居要職,一句話就可能禍國秧民啊!”
“你好大膽!”何栗怒道。
“難道大人就不想知道是如何被那道士誆騙的嗎?”亥言倒是不急不惱,麵帶笑容地看著何栗。
這句話也正中何栗的心事,或者說,這個問題的答案正是何栗苦思而不得的。他實在難以拒絕。
“莫非你知道?”
“小僧若不知,豈敢闖這尚書省衙。”亥言道,“再說,何大人一向禮賢下士,廣開言路,難道就容不下我這一個小小和尚?”
何栗不由地又仔細打量了亥言一番。一個尚未成年的小和尚,在大堂之上居然如此鎮定自若,倒是少見。
“那本相且聽你有何高見。”
“要想知道此中機關也不難,不過大人先要把此事的經過告訴我,小僧才好順藤摸瓜,為大人解惑。”
何栗沉思片刻,便將如何得見袁淳風,又如所帶他進宮麵聖,施法顯神通的前後諸事說了一遍。
“那袁淳風可是四十多歲,平常長相,說話有江南口音?”亥言問道。
“正是。”
“他身邊可是一直跟著一個護法?”
聞聽此言,何栗心裏一驚。他方才所述中並未提及護法一事。
“正是......”
“那何大人可對此人還有印象?”
“這......”
“此人可是二十出頭,著青衣,束發插簪。”亥言問道。
亥言如此一說,何栗也想了起來,“正是,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亥言並未回答何栗的問題,但何栗卻不得不對亥言另眼相看了。
“不瞞大人,這二人乃是借傳道之名,行招搖撞騙之事,之前一直混跡於江南。可惜大人一世英明,卻被他二人蒙騙了。”
“可他所施之法,本相是親眼所見,就連當今聖上也......”何栗最終還是把後半段話咽了回去。
“大人有所不知,這裝神弄鬼之徒皆有一番伎倆,但所謂法術其實隻是障眼法而已。”亥言道,“不信大人請看。”
說著,亥言隨手望地上一指,頓時火光四濺,泛起一陣青煙。
看著青石地板上的一堆灰燼,何栗一時也瞠目結舌。“小師父,你......”
“大人,這些都是江湖戲法而己,和那袁淳風的所謂法術如出一轍,當不得真。”亥言道。
“可那道士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內侍瞬間變成武林高手,還打敗了皇城司的侍衛,這又是何故?”何栗還是有些不甘心。
“這也不難,此乃是他用了江湖中的攝魂之術而已。”亥言心裏明白,丁路一定是用了靈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