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六和禪寺。
夜涼如水,秋月當空。
西院禪房內,武鬆盤膝坐於榻上。青燈閃爍,頭頂上的戒疤依稀可見。
自從安葬了病故的林衝之後,武鬆就再未踏出六和寺半步。落發剃度,正式皈依佛門。
日出起舞,白天頌經參禪,也不忘練拳修功。日落之後就在禪房裏中打坐靜思。每天亥時一到,便寬衣入睡。
春有桃梨芳菲,夏有酷暑蟬鳴,秋有落葉滿地,冬有雪舞技頭。
如此循環往複的日子,已不知過去了多少個春秋。
不過,這日,寺內的更鼓已經響過子時,武鬆卻依然坐於榻上,氣沉丹田,抱元守一。
他在等一個人。
他不知道這人是誰,也不知道來人目的,隻知道來人應該很厲害。甚至自己究竟是否是這個人的對手,武鬆也一時心裏沒底。
......
就在三個時辰之前,武鬆用完齋飯回到自己的禪房之內。剛在榻上盤膝坐下,一道寒光從窗外破空而來。
聽音辨位,武鬆知道這道寒光並非奔自己而來。
但他還是心裏一驚。
破空之聲如此淩厲、強勁,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武鬆心裏暗忖,如果它是直奔自己而來,自己未必能夠避開。
釘入房柱的是一支箭,箭身捆紮著一卷紙條。箭頭則完全沒入柱中,難見深淺。
拔出這支箭時,武鬆又吃了一驚。
雖然他已經知道此箭來勢之強勁,必定力道十足,但第一次發力居然還是沒能拔動它。再運丹田之力,第二次才堪堪將此箭拔出。
看著這支之箭,武鬆不禁心頭掠過一絲寒意。
且不說,梁山當年善使飛矢的張清斷無此般臂力,就算是小李廣花榮引遊子之弓,出燕尾蛇鋒之箭,也難有此箭貫通之力。
所以,待展開紙條,看到“子時拜訪”這幾個字時,武鬆隨即往正梁上望了一眼。
正梁之上,放著一個長約五尺的檀木匣,匣子裏,那對飲血無數的镔鐵雪花戒刀靜臥其中。
自征方臘而歸,失去左臂,這對利刀就再未出鞘。隨武鬆歸隱六和寺之後,它就一直匿於匣中,懸於梁上。就連往日的嘯鳴之聲也再未響起。
來者是敵是友,武鬆不知道。但來者如果不善,那就是一個大大的勁敵。
子初已過一刻。閉目而坐的武鬆氣息平順,幾乎和睡著了一般。但右手垂處,那對镔鐵戒刀就在手邊,隻要一伸手,崩簧一動,便可利刀出鞘。
這對沾滿鮮血的神兵,他沒想過還會讓它重見天日。但現在,他卻已經隱隱聽到那久違的嘯鳴之聲。
青燈的火苗閃了幾下,禪房的門被緩緩推開,一個身影走了進來。
武鬆沒有睜眼,卻眉頭一緊。
來者腳步輕靈,幾乎聽不到任何著地之聲,如果不是他推開房門,武鬆根本就無法察覺有人進來。
縱橫江湖十餘年,武鬆見過輕功了得的人不少。但就算是鼓上蚤石遷、神行太保戴宗也不可能做到落地毫無聲息。
何況,以自己的修為,武鬆自信這個世界上還沒人能夠悄無聲息地接近自己,哪怕是自己已經入睡。除非是被蒙汗藥麻翻。
“武都頭可好?”來人隨手掩上房門,拱手問候道,“還是......應該稱你為清忠祖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