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蘇雷臉上的微笑還在,接著他的話說了下去,“是,可惜在商言商,有些事情沒辦法兩者兼得,恐怕是先入為主的因素更大一些。”
“所謂先入為主,也可能是因為從未有過比較的機會,唯一的選擇怎能被稱為選擇,你說是不是?”他答得絲毫沒有退讓之意,眼睛直視對方。
陳蘇雷也看著他,那個微笑漸漸收斂,終至不見,最後突然一訕,轉身看著遠處的某一點說話,聲音低緩,“湯先生認為,隻要有比較的機會,那個所謂的先入為主的選擇,就會改變嗎?”
他一時有些錯愕,然後突然明白這個男人在說些什麼,頓時沉默,酒會熙攘,不知為何他們身側卻空無一人,或者即便有人留意也不能理解,耳邊又響起陳蘇雷的聲音,卻是笑著的,“Sorry,你不用回答這個問題,事實上連我自己都很想知道結果,如果有結果的話。”
“結果?沒有選擇何來結果?”他的這句話衝口而出。
陳蘇雷一笑,低頭看腳下,他也看過去,他們站在餐廳最邊緣,腳下透明的玻璃地麵煙籠翡翠,下麵還有錦鯉遊弋,端得是極盡巧思。
“如何?”陳蘇雷不答反問。
他暗歎一聲,這男人說話九曲十八彎,他竟然每一句都能夠意會,真不知該如何解釋。
“玻璃魚缸,再美又能如何?”
“你錯了。”陳蘇雷搖頭,“她是自由的,一直都是,等待選擇的永遠都不會是她。”
他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句話,細細想過,忽然心裏一歎,最後隻說了一句,“我不明白你。”
陳蘇雷轉頭看他,一笑舉杯,說了最後的一句話,“這樣吧,不如我們打個賭?”
“文森,文森?”熟悉的聲音,是仍坐在他麵前的蘇小魚,輕聲地喚他的名字。
他回神看她,她眼裏的忐忑之色更重,難得結巴,又很小聲地再問了一句,“那個,我想知道,推薦我的人是不是,是不是蘇雷?”
他沉默,耳邊又響起那個聲音——這樣吧,不如我們打個賭?
原來如此,這世上竟有這樣的男人,用所有人都無法理解的方式等待一個結果,難道他真的如此篤定,篤定她的選擇永遠都會是他?
蘇小魚還在看他,目光須臾不離,執著地等待一個答案,而他在她殷殷的眼神中垂眸,心中五味雜陳,最後終於沉默地點了點頭。
3
是蘇雷!
終於得到確定答案,蘇小魚幾不可聞地吸了口氣,迷惑未解,憑空又生出震驚與惶然來。
為什麼是他?又怎麼可能是他?
她還記得自己對蘇雷提出想考MBA時他的沉沉眸色,問她,“是嗎?那你以後要去哪裏?”然後在她不知所雲的回答中轉身離開,獨自去了法國,整整兩周。
這是她與他在一起之後最長的一次分離,她不可能不印象深刻。
現在呢?
現在他卻在她不知情的時候給出這樣的一個推薦,他對她好?是,他對她好!但她竟不能理解,竟滿心迷茫,迷茫的不是她要去哪裏,而是他要她去哪裏?!
心裏混亂,她倉促地站起身來告辭,“文森,我想先走一步,對不起。”
他欲言又止,但她已經轉身,步子邁得有些急了,差點被椅腿絆倒,手臂一緊,回頭看到立在身後的湯仲文,握著她的手臂,表情複雜地看著她,隻說了兩個字。
“小魚。”
她不答,手臂微微一抽,肩膀因為緊張而繃了起來,隻是看著他沉默。
四周充滿談笑聲,音樂柔和,咖啡香四溢,但他們兩人身邊卻寂靜得空氣凝結,她全身僵硬,他目光複雜,這一瞬漫長得令蘇小魚無法忍受,最後手臂一落,卻是他鬆了五指,放開了她。
她心裏一鬆,臉上就略帶了點如釋重負的感覺,再次道別的同時轉身,步履匆匆,轉眼便走出了門口。
而他獨自立在原地,看著她離開,直到她的背影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