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溫很高,除了膝蓋之外,之前掌心撐地的地方也磨破了,陷入水中的那一瞬異常疼痛,不過漸漸麻木,後來也就不覺得了。
有輕響,是他推門進來,還穿著沾著血跡的襯衣,進來以後先看了一眼她那些破損的衣物,也不說話,垂下眼來看她,黑玉一樣的眸色,接著便低頭,伸手去解手表的扣子。
她整個人都在水裏,水熱,剛才還臉色蒼白,哆哆嗦嗦,現在已經緩過來了,看到他的動作有些吃驚,慢慢紅了臉,下巴都陷進水裏去了。
“小魚。”他喚她。
抬頭看到他已經彎下腰來,手腕落在她眼前,那隻手表還在,剛才一番混亂,他的襯衣袖口都掛破了,鎖扣被在破損處與布料糾纏,到現在都沒有被打開。
她明白意思,從水裏舉起濕淋淋的手來幫他,剛剛觸碰到他的皮膚一切就發生了,主臥的浴缸是橢圓型的,寬大無邊,水放得太滿,後來溢出來,落地四濺。
她的身體騰空而起,又很快落回水中,眼前白茫一片,他伸手去拿什麼東西,她是知道他要做什麼的,這麼久以來他一直都有做防範措施,過去她從不在意,但這一次卻突然有了執念,低頭用力親吻他,舌尖落到他的耳後,再卷進他的耳道,努力地模仿他教她的一切。
他襯衣濕透,衣扣又小,很難解開,她的手指在水中摸索,盡全力想打開那些死結,後來索性放棄,雙手穿過那些阻礙,按在他赤裸的肌膚上,整個身體都伏了下去。
掌心下有他的心跳,肌膚相親帶來的實感終於讓她呼吸急促,原來她竟是那樣害怕,害怕再也見不到他,害怕他會在這世上憑空消失,怕到隻能用最原始的辦法來證明他的真實存在,怕到忘記自己的悲傷,怕到與既定的未來妥協。
既然如此,既然逃不脫,那麼一次也好,她總要從他身上留下些什麼,就算一切隻是虛幻,她至少知道它們發生過。
她從來不曾主動,今天卻逆了性子,他猝不及防,眼裏的漆黑都凝不住了,瞬間渙散一片。雖然如此,但他迷茫中仍是打開了那個抽屜,力道用得偏了,訇然一聲,所有東西散落一地,而她突然在這響聲中絕望起來,緊緊閉上眼睛,再不想多看一眼。
他們在水中長久地做愛,沒人說話,唇齒相合,氣息糾纏,總記得她跌的那一跤,他動作小心,她卻反常,緊閉雙眼隻是不管不顧,最後當然是掛了,伏在他身上隻剩喘氣的力氣。
他怕她掉下去,雙手合攏,摟著她躺了一會,又慢慢捉起她的手來看。
在水裏那麼久,她掌心裏的血痕早已被洗得幹淨,但是擦傷的地方還在,細碎傷痕,微微泛著白色。
他看了許久,最後才低聲問,“痛不痛?”
她的臉還埋在他胸口,水快涼了,她卻不覺得,也沒說話,隻是搖頭,動作很小,不仔細根本感覺不到。
她的臉頰就在他的心口處,那點微小的摩擦讓他有一瞬的迷茫,突然覺得身體裏有個地方滿了,滿得溢出來,怎樣都收不住。
他一直以為自己了解她,了解身上這條小魚,但這一刻竟覺得迷茫,不知她在想些什麼,不知她要做些什麼。
但他想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還在,還在他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