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從那些複雜的數據裏抬起頭來,看著她說話,“你覺得呢?”
自己討來的考試,蘇小魚回答前很是努力思考了一番,整理完才開口,“眾合是做海外代工起家的,雖然在南方規模做得很大,但現在各國經濟形勢都不好,國內退稅政策也收得緊,今年2月以後賬麵上的現金流就很緊,最糟糕的是他們董事會去年還把大部分的盈利都投在地產上,這兩個月所有與地產有關的投資項目都很慘,如果接下來沒有大筆資金注入,他們的資金鏈很快就要斷裂了。”
他點頭,“小魚,你功課做得很仔細。”
第一次聽到他在工作上誇獎自己,蘇小魚笑,嘴角彎起來說“謝謝。”
“不過一個公司到底好不好,光看財務報表是看不出來的,你有沒有注意到他們這兩年在做的自有品牌?”
“啊?”她確實不知道,隻好張大眼睛看他。
“眾合前年開始自主做了一個國內的品牌,去年剛剛拿下了幾個省級項目,其中有一項配件的技術專利可能會在明年全麵取代進口材料,隻是因為還沒有開始盈利,所以在賬麵上現階段隻有支出沒有收益。”
明白了,但是她仍有疑問,“可這不是確定的消息啊,萬一明年這個專利沒有被采納怎麼辦?”
他微笑,“那就把它賣掉。”
“啊?”她聽愣了,睜大了眼看著他。
“眾合發展得很成熟,又有國內市場做支撐,現在他們因為資金鏈斷裂瀕臨破產,我就可以在最低點拿到最高份額的股權,這個公司的核心技術、市場份額與營銷渠道都是值錢的,現在歐美市場萎縮,各個公司都削尖腦袋鑽亞洲,不行就拆開來賣了,怎麼都是賺錢,是不是?”
他慢慢把這麼長的一段話講完,並不是教訓的語氣,耐心溫和,倒像是在教她。
蘇小魚是學金融出身的,聽完隻覺得精彩,努力點頭受教,“是,你好厲害。”
“厲害?哪裏厲害?”
“賺錢啊。”她理所當然地回答,然後聲音低下來一點,“不累嗎?”
“還好。”他用指間夾著的筆點點窗外,“聞得到嗎?”
“什麼?”她迷茫,接著就想起來了,“嗯,錢的味道,你最喜歡的味道。”
他一笑,低下頭又翻過一頁。
這段時間很少看到他的笑容,再見的時候她竟然鼻酸,掩飾著再開口,“可是你已經很有錢了,還要那麼辛苦?”
他仍是低著頭,隔了幾秒才回答,“總要把時間用掉。”
簡單的一句話,她卻又聽得難過,知道是為什麼,但不願意深想,站起來小聲問他,“熱巧克力還有,還要嗎?”
“好。”他點頭,又補了一句,“去把焗飯吃了,小心餓。”
原來他是故意的,已經走到門口,蘇小魚滿臉無奈。
送上熱巧克力之後她回到廚房解決自己的午餐,焗飯很好吃,但她沒什麼食欲,一口一口都是懶洋洋的,吃完簡單收拾一下再回去,推開門發現裏麵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走進去發現陳蘇雷已經睡著了,就在那張沙發上,窗台上擱著喝到一半的巧克力,文件還在身上,一手搭在頁邊,另一隻手卻落了下來,鬆鬆搭在扶手邊。
夏日午後,陽光透過濾光玻璃鋪滿了整個房間,柔和通透,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合起眼睛的樣子,很溫柔的一張臉,與清醒時完全不同。
那種難過的感覺又來了,心跳得又酸又軟,想把這些不應該有的感覺抹掉,又很難,她最後在陽光裏呆呆站了許久,慢慢眼眶酸痛,用手去揉,指節潮濕,揉到的竟然是自己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