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順利,其實這時候他該慶祝一下的,至少開瓶酒,可惜無人分享,一個人總有些無味。
放下電話之後他走到窗邊坐了一會,桌上的電話不停的響,郵箱裏信件到達的提示聲接連不斷,恍惚有錯覺,好像自己還坐在紐約的辦公室裏,剛剛得知一個收購案的最終結果,突然覺得很空洞,拒絕與任何人聯係,獨自坐在窗台上往下看,看著熱烈陽光下的奔忙世界,永無止息的情景。
真的會永無止息嗎?盛極必衰,到底是走到頭了,他也不是什麼預言家,隻是很早以前就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麼是可以永遠的。
不要說永遠,就連長久,他都很久不信了。
電話鈴還在響,他站起來去接,順手按了電視遙控,電話裏傳來的聲音激動,他平靜地聽著,眼睛看著屏幕,CNN的直播,場景是紐約,剛剛得知自己所在的公司已經破產的BLM員工魚貫走出大樓,抱著紙箱的男人對著鏡頭沉默地豎起中指,旁邊已經有人舉著紙牌開始抗議,紙牌上字體粗大,隻用四個字母表達憤怒,直接了當。
到底是美國人,發泄起來也這麼簡單。
不知道BLM在中國的分公司會何時公布消息,不知道蘇小魚會怎樣反應。
那三個字從腦海中跳出來之後他自己也楞了一下,其實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她了,他很少被人拒絕,而且又是因為很莫名的理由,不過強求並不是他的習慣,算了也就算了。
蘇小魚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子,孩子一樣,卻是個不做夢的孩子。他竟然在她退縮之後才發覺這一點,不做夢是個好習慣,但這樣膽小,真沒想到。
或者就是這點矛盾自己才會被她吸引,一個現實的孩子,又那麼聰明,憑著隻鱗片爪就知道他是怎樣的男人,的確難得,假以時日,說不定能夠明白他,說不定能夠並肩與他走很久。
可惜她不要他。
電視上的畫麵還在繼續,手指在電話上滑動,蘇小魚的名字和號碼跳出來,安靜地亮著,慢慢暗下去,又亮起來。
他又是怎樣的男人?隻是不想承諾不切實際的東西,不可能長久的東西還要承諾,那才是真正的欺騙。
那個名字還在眼前,已經很久沒見過她了,她是有些怕他的,被親吻的時候會哭,反複問他,“蘇雷,你喜歡我嗎?”,得不到答案的時候眼裏都是失望,以後就不肯再見他。
是可惜的,不過強求並不是他的習慣,算了也就算了。
這麼想著,身體卻做了不同的反應,手指一動,那個電話已經被他撥出去了。
5
一路上眼前晃動的都是爸爸媽媽的蒼老麵容和絕望眼神,蘇小魚走進熟悉大樓的時候根本是神思恍惚,以至於對樓下大廳裏異乎尋常的熱鬧毫無所覺。
很奇怪,公司前台竟然沒有人,習慣了前台小姐的微笑,她立在那裏到底疑惑了一秒鍾。
走進辦公區之後就更是反常,還早,但這個地方一向都是24小時忙碌不堪,今天卻安靜若死,每張桌後的熟悉麵孔上表情呆滯,有些人木然坐著,有些人已經在低頭整理東西,地上堆著紙箱,一片狼藉。
越看越心慌,蘇小魚往自己桌邊走的腳步不自覺地慢下來,比利迎麵走過來,她好像看到救星,拉住他就開口,聲音迷惑,“比利,出什麼事了?為什麼大家……”
但是話說到一半就突然失聲,她不是第一次在早晨看到比利了,通常這個點都是他形象最差的時候,通宵工作,一整夜對著電腦屏幕,一個人的臉色還能好到哪裏去?但今天這一眼看過去,那張熟悉的麵孔灰白一片,嘴角下垂,原本不太明顯的皺紋都浮現了出來,一夜之間仿佛變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