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連寫三個“靜”字,無論多大的火氣,多麼的煩惱,都可以心平氣靜下來,可是這一次,三個字寫下來,心緒卻是沒有半點寧靜下來的感覺,反而是愈加地煩躁起來,以至於再提起筆來的時候,寫的速度都比剛才快了好多。
一開始還是中規中矩的楷書,然後速度越來越快,寫出來的變成了行書,最後竟是如他雜亂的心緒一般,變成了草書,甚至是狂草,終於……“哢擦”一聲脆響,翠玉的筆管竟是直接把秦孤月一手捏斷了,“呯”地一聲,用力摔在了地上。
再看那一張紙上,密密麻麻地寫了十幾個“靜”字,卻是中間鬼使神差一般,夾雜著幾個其他的漢字,那“溯”字自然是蘇溯了,“雪”字想必是千尋雪,甚至還有“琉”字,卻是緋羽琉的名字。
遙想當年他還是被人輕視賤視的廢柴,被流放到了雲水山莊,無依無助,甚至連秦邦這些小人都不待見他的時候,機緣巧合,得到了緋色琉璃手鐲,繼而遇到了那個介於真幻之間,虛無縹緲卻又無比真實的緋羽琉,正是少年人情竇初開的歲月。
如果不是出去獵捕六爪騰蛇,那就不會遇到蘇溯這個天真到好像白紙一張的女孩子,更不會有現在和上官天琦的這一番師徒之緣,可正是欲說還休的時間,彼此卻又不是很成熟,以至於匆匆忙忙,又是失之交臂。
憶想當年大興城初逢,那一個如同冰山雪蓮般的女子,那個倔強如同萬載寒冰的女子,經曆一場落城千家的叛亂,最後姻緣的紅繩卻是落在了他與她的手上。若是私定終生,也許可以反悔,但怎奈十萬落城百姓做證,雖然媒妁之言,卻是得到了父親秦戰天首肯,更兼天下世家無一不知,無一不曉。此事,已是板上釘釘一般,千尋雪已是他秦孤月命定的未婚妻子了。
如果不是上官天琦旁生枝節,膽大包天,居然潛入雲水山莊,二話不說,直接劫走了身為秦家大少爺的秦孤月,恐怕此時,他都已經與千尋雪完婚了。
既已成家,又為何還會對蘇溯和緋羽琉這樣的紅粉佳人,念念不忘呢?
怎能忘,那鐲中美人,巧笑倩兮,潤如玉;何能忘,那月下衷情,芳心暗許,香澤馨;實難忘,那仇敵重圍,執子之手,生死許。落英倩影,魂牽夢縈。
似乎是終於下了決定,秦孤月緩緩抬起手來,用指甲將紙上的“溯”字與“琉”都塗抹去了,隨後一抬手,已是一團火苗從那一張宣紙的左上角灼燒了起來,貪婪的火苗,隻不過霎那,就將整張寫滿了字的宣紙化成了一堆灰燼。
“若是回到天州,見到蘇溯,便與她說實情吧。”他長歎一聲,輕聲說道:“即便她不願在此事上原諒我,我亦不能有愧於她,絕對不可以。”
隨後,那個身上披著外套的少年又從書桌旁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推窗。
是夜無月,隻有繁星如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