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入夜,昏暗的夜空中繁星點點。
半輪殘月掛在天際,看起來清冷而又令人心生感慨。
荒郊野外,山林小路上。一名黑衣青年,背後背負著一個足有六尺長的青色木匣,卻絲毫未在意前方可能藏著的危險,就這樣低著頭,邁步走著。
他的步伐都很緩慢,卻又帶著一分奇特的意境。落下腳,周圍的花草竟然都開始逐漸枯萎。但他把腳抬起後,那已然枯萎的草葉卻又再度綻放綠意,煥發生機。
一陣微風吹過,男子額前的幾縷長發飄起,被吹起的還有他左邊的衣袖——
他的左臂似是斷了,左袖內空無一物。
男子抬起低下的腦袋,露出一雙無神的眼睛——這雙眼睛曾充滿光彩,神采奕奕,如今卻也變得有些渾濁。
伸出手,在腰間摸索了一陣,一個酒壺出現在了他手中。
抬頭望天,他的眼神落在了那輪殘缺的太陰玄月之上。雖是殘月,其上桂樹的輪廓還依稀能辨別出來。
他舉起酒壺,仰起頭來,“咕咚咚”喝了一大口。而後自言自語道:
“吾有一筆,可繪山河萬象;”
“吾有一筆,愛恨情仇難書;”
“吾執飛劍一柄,可縱橫九州,遨遊天下。”
“仙路狹,仙途遠。”
男子頓了頓,將酒壺中剩下的酒隨意往身旁一揚。
“舉杯問蒼天,”
“敢問何為仙?”
沉吟過後,他收起酒壺,繼續向前走去……
————————
“文曲大逆不道,罪大惡極,為窺探伏羲仙尊所遺陰陽圖之奧秘,妄圖破壞封印,造成禍亂。孤以當代至尊之名,開啟誅仙台!懲罰罪仙文曲!”
仙域,誅仙台之上,一個引起天地與之共鳴的宏大聲音響徹整個三十二重天。
在誅仙台最中央,站著傷痕累累的文曲仙君。他戴著一張麵具,一身衣袍已然破爛,身負枷鎖,卻難掩其出塵的氣質。不拘泥於外表,未表現於容貌,就像是讀書人會有的那種儒雅的風骨和書卷子氣。縱然狼狽不堪,卻也未失了氣節。
“稟玉皇冕下,此事或許有蹊蹺,還請玉皇冕下……”
在台下,一名高大男子強行按住了身旁躁動的少年,然後行禮道。
“貪狼!孤親眼所見,難道會有假?”那宏大聲音充滿了威嚴,不容任何人反駁。“你們北鬥宮七仙君情同手足,孤理解,所以原諒你的一時無禮。無需多言,誰再敢替文曲求情,和他同罪!”
那男子心有不甘,卻也隻能後退一步。
“罪仙文曲,破壞陰陽圖封印未果,罪不容誅。但念在其過去為仙宮征戰魔族,勞苦功高,免其死罪。”
文曲聞言,卻隻是冷哼了一聲。
“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判文曲除仙籍,剔仙骨,抹去記憶,入鎮封獄界輪回!”
隨著那浩蕩聲音話音落下,台下的驚呼聲再度傳入文曲的耳朵裏。
“文曲,你可知罪?”
“哦。”文曲平淡回應了一個字。就好像等會兒遭受極刑之人不是他一樣。
“跪下!”那宏大聲音再次幽幽傳來。
“我文曲為仙一世問心無愧,隻拜天道,拜親長,拜至尊!”文曲終於不複之前的淡然,對著發出審判的偉大存在一字一句喝道。
“你玉皇,不配!!!”
噗呲——
刀刃劃過皮膚的聲音響起,隨之而來的,還有直接作用於靈魂的劇烈疼痛……
剔去仙骨,共需三千六百刀。每一刀的疼痛都會比先前更甚,就算是凡人所說的淩遲極刑,也是相形見絀。過去受此刑的仙,有些甚至都直接魂飛魄散!
一刀,兩刀,三刀......
九百零八刀,九百零九刀......
感受著與自己朝夕相處,記錄著自己一世感悟的所有道與理的仙骨被一點點剝離。文曲卻是聲都沒吭,依舊在誅仙台上站的筆直。
與此同時,台下與文曲相識的至交,已是悲痛萬分。和文曲關係親密的幾位仙子都抑製不住地痛哭起來,仙君們也大部分都把臉扭開,實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一名背負巨劍的仙君甚至想強行衝去救人,卻被身旁人攔下:此時上去,根本於事無補。
一名身穿淡青色羅裙的仙子,不堪這情景刺激,近乎昏厥過去......
利刃的速度越來越慢,文曲臉上戴著的麵具也不知何故逐漸出現了裂紋……此時,圍觀的眾人幾乎都已麻木了。
其實,麵具下的文曲也已經麻木了。但利刃切割他仙骨的痛楚又如同潮水般湧來,不斷將他拉回這殘酷的現實!
“如果失去仙骨,失去了這記憶,我又是誰?還是這文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