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蠻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跟著玉羅刹身後出了門。
宮九被放在最下麵的船艙裏。
裏麵多是放一些貨物,一邊用來壓艙,一邊搞運輸,而此刻宮九就躺在船艙的最裏麵,他臉色灰敗,身上的狐裘已經破破爛爛,許多地方還被鮮血染紅,玉羅刹所說的手腳皆斷此刻已經看不見蹤影了,手骨也似乎恢複了正常,隻是傷勢嚴重,手臂上的青紫腫脹還沒徹底的恢複,所以看起來很是淒慘。
司蠻這會兒也不嫌臭了,快步走過去,伸手先在宮九的胸膛上摸了摸,發現骨頭沒事,她才鬆了口氣。
然後運起點星訣,開始查探宮九的經脈。
頓時,內脈上密密麻麻的小傷痕就這麼直白的暴露在司蠻的眼前,司蠻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然不知是怎樣的心情,她隻知道這會兒她很難受。
猶記當年,她離開宮九的時候,宮九的內脈在她的照顧下一直都是健康無比的,沒想到一別多年,再見麵,他的內脈已經傷的如此嚴重,怪不得上次與他見麵時他的臉色就不對了,恐怕那時候他的內脈就很不好了。
司蠻也不管身後的玉羅刹。
立刻將宮九扶起來背對著自己,她盤膝坐下,一掌貼在後心,一掌放在百彙,屬於大宗師的浩瀚內力開始不停的修複宮九的內脈。
宮九本來覺得很冷。
他仿佛回到了母妃死去的那一天,他癡纏著母妃想要去花園玩,可母妃麵露愁色拒絕了他,他心中有氣,幹脆躲在母妃房內的床下,想讓母妃好好著急一番,誰曾想,床下太過安逸,他就這麼睡了過去。
等再醒來,就看見父王掐著母妃的脖子,一邊流淚一邊送她去死。
無邊的血色和冷意就這麼瞬間將他淹沒了。
“嗚……”
宮九的身子猛地一顫,身上開始不停的冒汗,原本就被海水泡的腥臭的衣服被汗水一沁濕,味道更佳的難聞。
玉羅刹縱使心中再不滿,這會兒也不會多說什麼,而是走到宮九的麵前。
“我來助你?”
“好。”
司蠻想也不想的點點頭。
他們倆練功多年,體內的內力早已彼此熟悉,若說誰的內力不會被她所警惕的話,那人必定是玉羅刹。
玉羅刹也盤膝坐下,一手壓在宮九胸口,一指點在丹田,同屬於大宗師的浩瀚內力再次奔湧而入,與司蠻的內力交纏在一起。
遊走了一個大周天後,玉羅刹突然眉心一跳:“這小子的功法……”
“怎麼?”司蠻疑惑的問道。
她對這世上的秘籍了解並不深刻,她之所以能如此順利的成就大宗師,不僅是因為點星訣,還因為當初抽到的S+級別的先天根骨,這會兒聽玉羅刹這樣說,頓時就上了心。
“這功法的缺陷很大。”
玉羅刹博覽群書,年少時就能自創功法,如今想要弄清宮九的問題,自然是小事一樁。
“這功法需要不停的受傷才能又所精進。”玉羅刹自覺自己已經是個怪人了,可他沒想到宮九的功法居然更加的怪異,他是以‘傷’為根基來修煉的:“每一次瀕死的傷情都能讓他的功法更加強大,隻可惜……他到底是個人,有些損傷表麵看不見,就算修複了,也是會留下痕跡的。”
司蠻立即想到當年宮九一次一次的被吳明喊走,然後一次次的受傷回來。
原來是在練功麼?
她猶記得,宮九剛開始的幾次受傷恢複的很慢,就好似個正常人似的,她那時候給他上藥,抱著半夜疼得睡不著的宮九安撫著他,在他癢的受不了想要摳血痂的時候,壓著他不讓他動,也不知從何時起,宮九突然的就不再需要治療了,他的身體變得能夠自我痊愈,無論多麼嚴重的傷,他都能在最短的時間恢複。
她抿了抿嘴。
終究忍不住的露出心疼的神色來。
兩個大宗師療傷,本該很快就恢複,可宮九身上的傷恢複了卻仍舊沒有醒過來。
帶著宮九回了房間,又要了熱水讓小廝給宮九擦了身子換了衣裳,看著他躺在小榻上,司蠻才坐在榻邊,微微的鬆了口氣。
宮九沒醒來是因為依舊在夢魘中。
他又看見了他母親,耳畔響起的是父親太平王哭訴的聲音。
“我愛她,可我是個王爺,我不能因為一個女人而毀了江山。”
父親太痛苦了。
他為了家國親手殺死了自己深愛的女人,隻因那個女人是奸細,是外族的探子。
可在自己的兒子宮九來問他願不願謀反時。
他看著兒子那雙與妻子一模一樣的眼睛,終究點了頭,可隨之而來的,卻是將自己自我圈禁,不僅不見仆從管事,甚至連宮九他都不見了。
“母妃……”
耳邊傳來哽咽呢喃的聲音。
司蠻猛地驚醒,直起身子,就看見油燈的燈芯變得很短,眼看著就要滅了,連忙拿起小竹棒挑了挑燈芯,燈光漸亮,她下意識的朝旁邊的小榻看了一眼,就看見宮九淚流滿麵,眉心微蹙,哭著喊‘母妃’的樣子。
她連忙走過去,拿起帕子給他擦拭額頭的冷汗。
突然手腕被一直陰冷的,濕漉漉的手抓住了,原本一直沉在夢魘中的人此刻睜開了雙眼,眼中滿是迷離:“母妃……”
她的身子被拽的一歪,然後就被宮九圈住了腰。
玉羅刹從床上起身走過來,就看見宮九將臉埋在司蠻的肚子上,似乎還沒清醒的樣子,可縱使如此,他的臉色還是‘啪嘰’一下沉冷了下來。
他大步走過去,一把將宮九從司蠻懷裏扯出來,隨手扔在小榻上。
“你幹什麼?”司蠻被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不由得有些懵。
“他再抱著你,我就廢了他。”
入世後的玉羅刹已經變成了一個正常的……妒夫。
此刻的玉羅刹臉色陰惻惻的,語氣也很冷沉:“我說到做到。”
司蠻抿了抿唇,目光複雜的看向玉羅刹,她總覺得,玉羅刹變的越來越不像玉羅刹了。
也許是玉羅刹下手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