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吹得黃昏時分的雪無頭無緒地亂飛,長安街的燈嘩啦啦全部亮了,洶湧的人群與咆哮的車流構成了這個超級大都市的欣欣向榮,雪花像個過客,隻能寂寞地飛舞著,寂寞地落到水泥地上。到了昨天他們碰頭的地鐵附近,她試著拔了他的電話號碼,中國移動的小姐溫柔地提醒她,你拔的手機號碼已經停機,原來他再一次不打算讓她找到他。
你說起再見從不傷感
你轉身離去從不回頭
滿城的楊柳也留不住你
許多年以後你明白了嗎
為何我的歌聲總那麼悲傷
許多年以後你在哪裏醉呢
旁邊有沒有人為你披上衣裳
……
在西安,她是做“托兒”當異鄉人,而在這個城市裏,她是毋庸置疑的百分百的異鄉人。她的鄉愁,是西安,是夢裏的羅敷小鎮,是初夏的楊柳和深冬的雪花都留不住的消失於人海的一個叫左思的男人,他們都在那一頭,而她一個人在這一頭,她本該用盡一生去忘卻,卻總是忍不住用盡一生去記得。
4
左思離開北京後再次去了西藏,不久羅敷看到網上有人說他娶了一個拉薩當地的藏族姑娘,他們夫妻在拉薩的八廓街開了一家家庭旅館,他從此總算開始了正常的生活。
更多關於左思的過往,是紀真真和靳宇坤這對一直幸福恩愛的夫妻自駕去西藏旅遊,紀真真回北京後講述給羅敷的——
左思出生在唐山,3歲的時候,那場著名的大地震帶走了他的父母。左思被他在北京的姥姥帶走,他說話一直帶著北京口音,就是因為他小時候在北京生活。直到他12歲,姥姥去世,他又從北京回到唐山上中學,跟隨姑媽一起生活。
華年和左思一樣,也是大地震中的孤女,華年跟著爺爺奶奶生活,她和左思在同一所中學讀學。
少年的左思是個特別孤僻的孩子,整個學校裏,隻有華年願意和他說話願意陪他一起做作業。他們一塊兒上學一塊兒放學回家,他騎著自行車,她坐在自行車的後座上。左思那時就表現出了文字方麵的天賦,初二那年有一篇文章發表在了當時非常有名氣的《兒童文學》上,少年的左思最喜歡看華年對他充滿著崇拜和仰慕的眼神,華年在奶奶家的院子老水井邊朗誦他的文章,他在一邊看著華年。“皓腕凝霜雪,壚邊人似月。”他打量著水井邊的華年,忽然想到了這樣兩句關於江南的句子。
華年16歲時,爺爺和奶奶先後去世,她從唐山轉學到了舅舅家所在的廊坊讀書。她離開唐山的時候,左思正在上高一,姑媽是個政府部門的領導,工作非常忙,並沒有精力關照他,兩個表哥對他很不友善,他一直都害怕回家,除了和華年在一起學習度過的快樂時間,生活裏再無可以令他快樂的精神寄托。他好像一直也沒有同齡的男性朋友,在唐山,華年幾乎就是他整個的世界,華年要走了,他當時就哭了,可他也自身難保,無法妄談去保護華年。
華年到了廊坊的舅舅家,一開始和左思通信還很頻繁,左思隱隱約約覺得華年的舅媽對華年不夠好。沒想到,不到一年半他們就失去了聯係,他利用一個星期天找到了廊坊華年的舅舅家打聽究竟,原來是華年輟學到南方打工去了。
華年的舅媽還在一邊陰陽怪氣地說華年是沒家教什麼的,不讀書,淨學壞,離家出走,暴躁的18歲的青年左思當即砸了他們家的金魚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