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三月,原本是春暖花開的大好時節。涯城內外卻還是一片蕭瑟,也難怪,涯城地處塞北苦寒之地,春天也來得特別晚。
今天是個好天氣,一大早王重就慵懶的躺在縣衙大門外的一塊青石板上曬太陽。腰間掛著個碩大的酒葫蘆。早春的涯城春寒料峭,普通人還裹著棉襖皮衣,但王重卻穿的很單薄,唯一一件套在兩件單衣外麵能暖和點的狼皮馬甲還破了幾個窟窿。一頂寬沿草帽把他的臉擋得嚴嚴實實,像個窮困潦倒的流浪漢。好些經過的路人心裏還在嘀咕不知道他是不是凍死了。
王重今年二十八,是涯城的一名捕頭,沒家沒室,也沒有父母兄弟姐妹。好像他十八九歲的時候就出現在涯城了,憑著過硬的功夫投到縣衙從雜役升到捕頭。但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家人,也許他天生就沒有家人。平時除了城裏發生了一些重大的刑案,一般沒人會敢來煩他,因為大家都知道隻要王重出手,就沒有他解決不了的案子。除了涯城縣令上官鴻,他對誰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有本事的人大多脾氣古怪,但他幹的活又沒人能幹得了,所以大家也就隻能對他敬而遠之。
很快到了晌午時分,從縣衙大門裏跑出來一個人,他急急忙忙跑到王重身邊道:“王哥,大人叫你去一趟。”
王重嗯一聲坐了起來,取下腰間的葫蘆拔出塞子舉起來灌了一大口,又長長伸了個懶腰道:“小徐,知道什麼事嗎?”
小徐姓徐名泰是新晉縣衙才半年的小捕快,二十不到,個子不高,但一身的腱子肉,黑壯黑壯的。王重平時雖然不大愛搭理別人,但對他還是很照顧,有時興致來了,還會指點他幾手。這半年來徐泰跟著王重沒少學到東西。對他來說,王重可以說是亦師亦友。他憨笑著說:“王哥,我聽小師爺說,好像是有大案子了,但具體情況他沒和我說,估摸著上官大人找你就是為了這事。”
王重點點頭,拍了拍徐泰的肩膀道:“我教你的那招旋風腿,練熟了嗎?你小子能吃苦,但有時候辦事也要會用用腦子,練功也一樣,別隻會死練,要學會琢磨其中的奧妙,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光靠蠻力隻能對付些庸手,真正的高手對決都是比的腦子!”
徐泰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王重看著這個年輕充滿活力的小夥子,眼神裏好像回想起十年前的自己,微笑著又摸了摸他的頭。徐泰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眼前一花,已經不見了王重的身影。
縣衙大堂其實不大,非但不大,還很破舊,有年頭沒整修粉飾過了,但打掃的幹幹淨淨。看得出這裏的主人是個愛潔淨的人。正中間一張磨得都掉了漆的幾案上擺著一摞卷宗,一個筆架,一個硯台。幾案後的太師椅上端坐著一個中年人,五十出頭,身形消瘦,留著三尺長髯,頗有些仙風道骨。不認識的還以為他是什麼深山隱世門派的掌門,他就是涯城縣令,姓上官名鴻,上官鴻的父親上官老太爺對兒子期許頗高,從小便希望他能成為造福一方的好官,便給他取字敏政。敏政者,取之中庸裏的人道敏政,地道敏樹。上官鴻沒有辜負老人家的期許,十二歲中秀才,十六歲中舉人,二十歲更是考取了探花。曾經官居刑部侍郎,是天朝赫赫有名的錚臣。但因鐵麵無私得罪了朝中權貴,被貶到了這塞北苦寒之地的涯城。但他卻絲毫不以為苦,反而把原本窮山惡水,盜匪橫行的涯城整治的一派祥和安寧,百姓也都能安居樂業。
上官鴻身後身後左側站著的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八字胡,麵容陰沉,正皺著眉在上官鴻耳邊低語著什麼。他就是徐泰口中的小師爺上官清。上官清原本不姓上官,據說是因為家道中落,無奈十三四歲的時候就被賣入上官家做了上官鴻的書童,一直跟著上官鴻到現在。此人平時沉默寡言,但每每能有奇思妙想,為上官鴻出謀劃策良多,深得上官鴻的信任,也由一個小小書童變為他的智囊師爺,還兼任著涯城縣的主簿。
上官鴻右側站著一個彪形大漢,王重身材在普通人中已經算是比較高的了,那大漢還要高出他一頭,麵容凶神惡煞,左邊臉頰上還有一處三寸長的刀疤,看著非常滲人。涯城一共有兩個捕頭,王重是其一,他是另一個,姓李名蹠,是土生土長的涯城人。
王重怕驚動了上官鴻,在門口收住身法,緩步走進大堂。三人見王重進來,李蹠咧了咧嘴甕聲甕氣的笑道:“小王,你小子又在偷懶睡大覺呢?這縣衙裏忙前忙後的苦差事你也不幫老哥我分擔點。”他不笑還好,一笑起來更加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