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山瓦木房中,一名樸裝孩童正低著頭書寫著什麼,從他眉頭緊皺的模樣來看,怕是遇上了難題……
“千秋,今天的理論默寫完成了嗎?”這一聲嚴厲的話語中,帶有一股無力感,似乎說話之人用了很大的勁才說得出口。
“阿爸,還差一點點就,就好了……”
一股怪異的錯覺令尹千秋汗毛乍立,電光火石間,他不僅有一種迅速轉身去看問話之人的衝動。
此念一起,如星火燎原瘋狂蔓延心間,當看到破舊的木床上那張熟悉的臉龐時,一股激素過度分泌的情緒覆蓋心頭。
一種口張不能語,望而不可及,身形未動卻能攬入心間。
“我這是?”
“做夢了?”
“可是,為何如此清晰?”
如田間飛蛹破繭成蝶,煽動著五彩斑斕的翅膀,穿越山川崎徑、沃土河流,許多模糊不清的記憶碎片,跟隨著彩蝶穿山越嶺追逆根源,一切宛如昨日,不曾忘懷。
床上躺著的正是自己的父親,一直以下礦來維持一家子的生活,失去雙腳後被二叔和村裏人連夜背著逃回老家,經過村裏仆醫使全力救治後才保住了性命。
在當時的年代,如此嚴重的工傷,如果不逃命,恐怕就是幾錘子的事情,外加幾千塊錢的家屬慰問金!
看著床榻上,阿爸正費力的支起身子,就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卻讓他額頭見汗,氣息起伏不定。
尹千秋心念如焚,明知是夢中夢卻生出恨天不公,恨己無能的憤怒。
“呼,想我尹修何等壯誌,卻落得個下肢殘斷,生活難以自理之境,真是閻王不收,入土無棺之窘迫!”
“阿爸……”
聽到兒子的呼喚尹修露出一絲愧笑,道:“嘿!是阿爸說錯話了,千秋尚小,都怪這嘴口無遮攔!”
“去,把輪椅推過來,阿爸帶你看好東西……”
瓦木結構的木房內顯得十分簡陋,進門見中堂,客廳左右間擺放著雜亂的農具與三張木床,隻有右間一角使用木塊圍著一間閨房,那是母親李慧蘭的房間……
自製的木輪與硬土摩擦產生更強的阻力,小阿秋廋弱的身軀推動起來顯得很吃力,費了好大勁才推到木床邊。
小阿秋拾起地上的小木塊頂住輪廓,以免它滑動,“阿爸,我扶你……”
“哈哈哈,這可不行啊,過兩年先,到時候千秋就是少年了,還要再過幾年才行,哈哈哈……”笑聲中,從容與自信大過於期待,小阿秋不知道父親這份瀟灑從何而來,夢中夢的尹千秋卻早已無聲而泣。
這是父親偉岸,是英雄,是傳說,是構建他過去與現在獨有性格的信仰。
哪怕是未來,父親依然是不可超越的存在,因為他的一言一行都影響著尹千秋。
“哪怕有朝一日,真的超越了父親的理論,千秋怕是無人共享,心難自傲!隻因故人己逝,喜埋心間獨渺渺,世間再也無人知!”
夢中夢中,尹千秋被幾道聲音拉回夢境,他如同那隻彩蝶,所見所聞皆在心間。
木椅哢嚓哢嚓的響動,行至中堂時尹修扭頭吩咐道:“把新買的筆記本帶上,等會有用。”
“……”
烈陽掛懸空,紫光齊萬道,這是一個很普通的早晨,卻是影響著尹千秋一生的早晨!
“千秋他爸,又去看天呀?”
“哈,這不閑得無聊,出來透透氣嘛!”
“咱鶴崗屯,道縱三屯子,秋爸每次都去信號塔那邊,有啥好看的不……”
問話之人顯然毫無掩飾的諷刺,尹修幹笑一聲,逐自推動著輪椅緩緩離去,握著木輪的雙手青筋暴起,身後的哀聲歎語明顯觸動了他的底線。
“唉!秋爸真是可惜了,當初若不選擇外出下礦,也不至於落得這麼個下場……”
“誰說不是呢!做為屯裏少有的知識份子,早年若是應了鄉裏支請當一名教師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