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想想還是有些心有不甘的。
不甘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她的生命裏，所以他在那些輾轉反側的夜裏已經寫好了遺書一封，就準備在剛才見麵的時候冒天下之大不韙，當眾遞給和安。
料想等到她出了皇宮，看到信得知自己的死訊，心中必然會難過，估計還會與卓瑪薩爭執不休。
他私心不想讓卓瑪薩在和安的心中立住腳跟，他偏偏不想讓卓瑪薩好過，即使死了他也要膈應他一把。
但他翻來覆去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把那封書信撕碎了。
算了，他對自己說，既然已經決定要離開，就應該走得幹幹淨淨，別再給她的生活添亂了。
卓瑪薩不開心，和安也過不順暢。他不希望和安有一點的不愉快。
毒性發作，身子有些支撐不住地倒在了地上。恍惚之間，和安滿帶笑容的臉又浮現在了眼前，他伸手企圖抓住，時光永遠地停留在了這一刻。
經過連日的奔波，半月後，和安和卓瑪薩的馬車平安地駛進了匈奴地界。
塵埃落定，卓瑪薩心情大悅，如約地退了兵。
戰亂止息，百姓的生活安定了下來，西南也恢複了以往的秩序。唐堯加派了三萬精兵戍守邊關，兩國以懸河兩端為界，立據卓瑪薩有生之年絕不越雷池半步。
和安也由此以美名被載入史冊，成為多年流傳不息的佳話。
後來匈奴那邊也不時有和安的消息傳來——
婚後的第二年，和安生了一個兒子，卓瑪薩大喜，大赦天下、普天同慶，並立了那孩子為接班人，百年之後繼承他的可汗之位。
第三年，和安又生了一個女兒，兒女雙全、生活美滿。
那些封隔山隔水傳來的書信難辨真假，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卓瑪薩在字裏行間流露出的對和安的真心，多年來始終沒有改變。
足矣了。
此後便是一段十分和順安寧的時光，大昭經過這幾年的休養生息，已經漸漸地恢複了往日的昌盛。
又一年草長鶯飛，暮春時節，唐堯如約帶著泊歡回了朔漠。
唐堯騎馬帶著泊歡來了草原，他下馬牽著泊歡散步，伸手指著遠處的那片空地，與身旁的泊歡商量：“明年再回來的時候，從宮中移植些大朵金菊來，你不是喜歡那花嗎？”
泊歡一臉正色地點了點頭：“嗯，好。希望能栽植得成功，這樣明年咱們三個來賞花……”
唐堯怎麼想怎麼不對勁，他不解地皺起眉頭：“等等，什麼叫咱們三個？不就你和我兩個人嗎？”
泊歡沒有說話，抿唇笑得有些赧然，給了他一個自己體會的眼神。他仔細想了想，目光有些不可置信地落在了她的小腹上：“難道說……”
泊歡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笑得很是開懷：“是，臣妾有喜了。”
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了這個好消息，唐堯欣喜若狂，小心抱住泊歡，歡呼聲在空曠的草原上傳得老遠。
餘生風雪漫長，還會有無數的波折起伏，索性還有一個人，願意風裏雨裏地陪在他身邊。
於是便沒有什麼值得畏懼的了。
其實想想還是有些心有不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