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院落庭院排布並不緊密，而是如夜晚的星空一樣一個個點綴在王府裏，零星且精致。
陳扶堯所住的庭院與陳銘書所住的相距甚遠，差了大半個王府，但和夏宛微相鄰。
“陳伏堯，起來看書了！”樓外，夏宛微大聲喊道，聲音依舊冰冷，隻是眉宇間多了一絲柔和，沒有剛來王府時那麼緊緊繃住。
天已經亮了，已經有數不清多少縷的陽光照在了陳伏堯身上。
一腳踢開棉被，陳伏堯起身穿衣，眼睛卻半睜半閉，一睜一閉，穿衣的動作倒是不慢，這些動作就像是成了身體的條件反射。
哎，世子殿下苦啊，把這丫頭帶來的第二天，世子殿下就沒體驗過賴床的滋味了。不起來，嗬嗬，這丫頭就會一直喊，一直喊，一刻不停，簡直比王府的鍾聲還吵，就好像院子外麵養了隻剛下蛋的小母雞，咯咯咯咯的，還時不時能透過這透心涼的語氣感受到不小的怨念，簡直嚇人。
“今天早飯吃啥？”陳伏堯揉著眼睛一臉惺忪。
“我帶了紫宵坊糕點和蒸羅鋪的煎餅，一共花了十文錢。”少女提著早點雙手遞出。
陳伏堯起得晚，在夏宛微來的第二天就陪著去看書，一大早的自然沒來得及吃早飯。一般世子殿下可是要到正午時分才起來，直接吃午飯的，以往的侍女也習慣的陳伏堯的時間安排，也沒準備早飯。沒想到當時隻是隨口一說，往後的早上這丫頭還真給自己帶早點來了。堂堂世子殿下可不會吃白食，之後可是足足給了，一兩銀子，大手一揮，隨便買，本世子也不挑食。
陳伏堯手上接過，把糕點遞還了回去，拿著煎餅咬了起來“走了走了。”想起這丫頭之前肚子咕咕叫還說自己吃過的樣子，陳伏堯強人笑意。
夏宛微細細地咬了一口糕點，輕聲道：“這些錢，我以後會還你的。”上次給這家夥買早點已經把身上的好幾文錢都花光了，靈石也在逃亡的路上用掉，身為劍閣前閣主女兒的她何時有過這樣的經曆！
陳伏堯斜看一眼身邊的少女，輕蔑道：“就你這小身板，不挺不翹的，能花掉本世子多少錢？”
少女微微提起初見規模的胸脯，聲音略有提高“我會還你的！”說完狠狠一口咬在紫霄坊的糕點上。
“瓜婆娘。”陳伏堯走在前麵，把煎餅最後一點卷進嘴裏嘟囔著。背後則是被一道目光緊緊盯著，殺氣騰騰。
“你那什麼劍閣為啥會發生內亂啊？”
“不知道。”
“你爹為啥就不把那什麼令交出來呀？”
“那叫掌劍令”
“那為啥呀？”
“不知道。”
“那什麼掌劍令現在在你身上？”
“不知道。”
“你不會是生氣了吧？”
“不知道。”
“看看，你肯定是生氣了。”陳伏堯語氣稍稍停頓，然後飛快說道：
“那你知道自己是豬嗎？”
“不知……不，知道……不，哎呀！”
夏宛微氣急敗壞，看見無良世子在前麵哈哈大笑，一腳踹在陳伏堯的屁股上。可憐世子還沒笑兩句便哎喲一聲，跌落在地，狗吃屎般一口啃在泥土裏。
陳伏堯快速爬起，滿嘴是泥。
夏宛微終於露出笑容，嘴角微傾，眼角月彎，笑靨如花，但又馬上收起，忍住笑意。不去看這家夥，煩人。
多少人說女子露出笑臉的時候，最美。可陳伏堯卻知道，這丫頭還是不笑好看，笑起來老醜老醜了。但不知為何，在陳伏堯的記憶裏，這樣的風景，如螢火蟲一般，雖渺小，去能在黑夜裏閃閃發光。
倦書樓二樓，陳伏堯推開門扉，打著哈欠步入其中。二樓的書比之一樓自然少很多，整體格局還是和一樓相似。
隻見一道身影坐臥在牆角，是一枯槁老人，一身灰布大衣裹在身，皮膚褶皺爬滿了臉上，眼眶空洞沒有眼珠。似乎察覺到有人來，隻是鼻翼曲張了一下，便沒有搭理。
這枯槁老人就是一掌把言毅拍飛的人，在倦書樓建成之後就一直枯坐在這裏，好似隨時都會燈枯油盡。
十年前陳伏堯出生的那一天，陳銘書抱住繈褓中的世子殿下去了一趟倦書樓，拜訪過這位老人。老人當時隻是擺擺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陳銘書也沒多說什麼，轉身離開。
陳伏堯揮揮手“孩兒，去吧，快去看你的武功秘籍，為父在這兒隨便轉轉。”說完“阿嚏”一口噴嚏打出，陳伏堯揉揉鼻子，對背後的目光不以為意。
夏宛微腳步輕輕走到一個書架前，翻起昨日看的一本有關呼吸吐納的書，叫作白帝晝道經，以靈氣運轉，不停練習。
陳伏堯百無聊賴，這邊看看，那邊走走，不知不覺來到那枯槁老人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