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王府(1 / 2)

每一個結束就意味著是新的開始,那麼,生命的結束與開始又意味著什麼呢?時間的長河洗刷著歲月的痕跡,無論是什麼樣的存在,總抵不過光陰的衝洗,就算是神,不,已經沒有神了,萬年前的神道崩壞,天途斷絕不已經證明了就算是神祇,也是會死的呢。

冬日的暖陽照在陳伏堯稚嫩的臉上顯得格外的燦爛,眉眼之間卻流露出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悠然自得,在一張躺椅上很是自在的晃了起來,一身雪白的裘衣緊緊包裹瘦小的身體,雖是冬日,卻也不覺得冷了。陳伏堯微微仰頭看著如今並不刺眼的太陽,雙眸如星辰,“這靈氣稀薄得,讓我可怎麼活啊。”抬起手指遮住眼睛隻留下一條縫,“這狗日的世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喲!”說著說著,少年竟抱頭痛哭起來。

聲音刺入雲霄,嚇得庭院裏大槐樹梢頭的肥大斑鳩翅膀飛得撲撲的,似乎聽聞了少年哭聲,一名侍女衣著模樣的少女怯生生的跑來,穿著黛色的厚厚棉衣,少女的發式簡單梳成左右對稱的雙髻,相對垂掛兩側,略顯嬰兒肥的臉因為慌張煞是好看。少女一路跑到陳伏堯躺椅跟前,滿臉緊張的望著還在痛哭的少年“殿下,您怎麼了,是哪裏不舒服嗎?”

陳伏堯望了望眼前的少女,一把抱住少女的手臂,邊哭邊往衣袖上蹭,糊的少女衣袖上眼淚鼻涕到處都是,“哎喲,我的好姐姐喲,我好慘呀,也就你會關心關心我咯,這麼冷的天他陳銘書也不知道來看看我。”

少女被蹭得羞紅了臉,似乎想說什麼又不敢說隻是小聲道:“王爺,王爺是應該比較忙吧,所以,所以……”,算了,陳伏堯擺擺手,看著少女的模樣笑了笑,“有點冷了,翠姐姐,扶我起來吧,陪我去看看我娘”笑容燦爛,眼神卻流淌出一股綿延不絕的情緒。”

王府很大,王妃居住在偏東的一處竹林裏,這是自王妃患病起,王爺便在竹林裏修建了一處小閣樓,據說是王妃的要求。不成想這一住,便是十年。而這位永安王嫡長子陳伏堯,今年正好十歲。

竹林很大,據說當年王府初建選址於此,就是因為王妃喜歡上了這片竹林,然後王爺就陪著王妃繞著這一大片走了一圈,轉身就對身後的工部侍郎說:”告訴皇上,就這塊吧。“當然這事的真實性就不為人知了,要知道自武朝立國千年來,除了立國初期,還沒有聽說過有哪位王爺有此殊榮。

竹林茂密,但還是有一條人為開辟出來的小道,就算是在冬天,依舊蒼翠欲滴。陳伏堯走在前麵,環顧四周,很安靜,隻有細風吹動竹葉的聲音。不一會,便看見一棟閣樓隱隱約約藏在了竹林裏,隱居一般的生活,不過如此吧。

陳伏堯輕車熟路,自童年起,這片竹林就像是他的後花園一樣,不,本來就是他的後花園。不說每一根竹子都摸過,但至少都看到過,多少次這位年幼殿下總能趁丫鬟侍衛不注意就偷偷溜走,但最後總能在這片竹林找到,大家隻當年幼殿下玩心比較大,也不太在意。

閣樓前,一名侍女正在打掃庭院,見到陳伏堯前來便躬身道:“殿下,夫人在二樓休息”

陳伏堯邊走邊吸了一口氣,雙手曲攏,哈口氣在掌心,提了提衣袖,揉了揉有些僵硬的麵容。

陳伏堯輕輕推開門,見到了那個在這個世界上生育他的人:一個瘦弱的身影安靜的躺在靠窗的床上,麵容枯槁,原本烏黑的頭發也早就變得斑白起來,就算是屋子裏的檀香也無法掩飾沉澱下來的藥味。陳伏堯望著床上的女人,眼神複雜。在懷上陳伏堯的那一刻,這位素來被人稱道的永安王妃,便活不久了。能堅持這十年,就已經讓不少丹道醫道的大家大為驚奇了。

因為所有對王妃診斷過的大夫得出的結論都是說王妃陽壽已盡,與一般壽元將盡的老人無二,能多活一天就算一天了。就算如此,王妃也多活了整整十年啊。

王妃睡得不沉,聽到動靜便抬起了眼皮,枯槁的麵容下竟藏著一對明亮的雙眼,仿佛有光溢出,照在了陳伏堯身上,見到自己的兒子,王妃難得笑了笑,“堯兒,來看娘啦,來,坐娘身邊。”

陳伏堯坐在床頭,看著這個無論什麼時候都那麼溫柔的母親,輕輕整理了母親有些淩亂的頭發,一縷一縷的放在手心,“娘,你說這個世界上有神嗎?”

王妃伸出手,向上握住陳伏堯的掌心,感受到兒子手裏的溫度,“有的,有的,神靈都會在天上看著我們呢,我們無論做了什麼事,神靈都知道,所以堯兒,要做好事,才會有好的報應”

“那娘為什麼沒有好的報應呢?”

“娘現在挺好的,以前在王府裏有各種各種煩心事,大都避無可避,那些其實娘都不是很喜歡,現在在這兒就很好啊,清靜,娘早就想搬到這兒來住了,以前就是你爹不太樂意,現在就好了啊。”

王妃想撫摸陳伏堯的臉頰,卻怎麼也夠不到,陳伏堯便低下頭,臉頰貼住掌心,看著這個世界自己的母親,原本也是極美的模樣,如今隻有這般臥床等死。有意思。

不是說不能救,王府不能救,武朝不能救,他陳伏堯卻能救,可救了之後呢,這本就是上一世的因果循環,就算救了,下一世呢,天道輪回本就是最玄之又玄,卻又最講道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