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秦蘭馨清楚的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許是因為那個男人的相貌,他周身的氣度,又許是因為那一刻他望著另一個女子之時的神情……她不可救藥般的愛上了他……她甚至情不自禁的就走到了他的麵前,拿自己看上了他送給他娘子的發簪,請他讓給她當借口,以圖接近他……

可是,當她近乎硬生生的橫在他與那個女子之間時,他淬了濃墨般的寒眸,一瞬褪盡麵對那個女子之時的柔情,變得冰冷而銳利,仿佛這才是他應有的真麵目,而那些溫柔也好、寵溺也罷,都隻是在麵對那個女子之時才有的。

他甚至沒有仔細的看過她,隻冷冷掃了她一眼,清冽寒眸淡漠而疏離,就仿佛麵對著任何一個打擾了他與他娘子逛街的不速之客一般,有一刹那,秦蘭馨甚至相信,在那一刻他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曜黑眼眸充滿著叫人不寒而栗的警告意味……

有一瞬間,秦蘭馨甚至想要退縮,可是,旋即卻是濃烈的不甘湧上心頭,她不信,以她的相貌,她的聰明才智,會比不過他身旁的那個女子……她堅信,隻要有機會接近他,總有一天,他會喜歡上她……

那一支簪子,就成為一切的借口……她編造說,她娘親生前曾經有過這樣一支式樣類似的簪子,卻被她不小心摔碎了,一直引以為憾,希望他能夠將簪子讓給她……

楚楚可憐的美貌女子,又是為著亡母的遺物,軟語相求……這樣的情景,換作這世間的大部分男子,大抵都是無從拒絕的……但是,那個男人卻隻淡淡回了一句,那支簪子他已買下送給了他娘子,概不相讓……

他毫不留情的冷淡拒絕,令她覺得異常難堪,但她卻又是那樣的不甘心……所以,她轉向了他身旁的那個女子……那女子有一雙極幹淨的眼睛,即便不笑的時候,澄澈透亮的眼眸中仿佛也漾滿了叫人舒心的笑意……那是惟有真正過的幸福的人,才有的一種狀態,從心底發散出來的快樂,無憂無慮,沒有一絲陰霾……

看著她,秦蘭馨忽而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妒忌,突然從靈魂最深處瘋狂的長起來。那是一種急切的想要取代,想要占有別人的人生的欲望,令她輾轉反側,令她抓心撓肺,令她不可抑的痛苦……

有所求,卻求而不得,即是痛苦。

她不知道是否她眼中難以抑製的焦躁與渴望泄露了她心底不可告人的隱秘,那個瞧起來不諳世事般天真的女子,竟亦同樣拒絕了她……她說,那簪子是她相公送給她的,而她又恰巧很喜歡,不能相讓……她還說,與其緊盯著早已經屬於別人的東西,不如轉而去尋找另一個……她想,那一刻,那個女子一定是知曉了自己的心思,所以才會對她說那樣一番話的……

她惱於她的通透,更妒忌她的好運……她想,為什麼,先遇到那個男人的,不是她?為什麼擁有這樣寵她愛她的夫君的人,不是她?

她不甘心。亦不死心。

所以,她費盡心機的製造了酒樓的偶遇,製造了今日的“意外”……可是,她做了這麼多的事情,拋卻了所有的矜持和自尊,主動的接近那個男人,到頭來,卻依舊隻換來他的冷漠……他看著她,就像是在看著一個令人不耐的跳梁小醜,她所謂的一番真心,於他,卻從來隻不過是她一個人的自言自語,與他沒有任何的關係,如同袖手旁觀他人的是非……

於他,她秦蘭馨什麼都不是。他大抵甚至從來不曾記得她的名字。

他的眼中,從來未有過她。

就像此時此刻一樣,他背對著她,站在那個女子的麵前,溫柔的幫她係著身上的披風,清冽嗓音,猶如這秦淮河上的三月春風一般,悠悠蕩進這旖旎夜色裏,“冷不冷?天太晚了,我們回去吧……”

那個女子往外探了探頭,似乎想要看看她,男人卻不動聲色的擋住了她的視線,然後,一把將她攔腰抱起,夜風中傳來女子綿軟的一聲低呼,“喂,宇文熠城……”明明是受驚嗔怪的語氣,卻又是那樣的快樂與甜蜜……

秦蘭馨就那樣眼睜睜的望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的盡頭,她本能的想要追上前去,試圖抓緊點什麼,一個侍衛模樣的男子,卻已經先一步擋住了她的去路,“姑娘請留步……主子希望這是姑娘你最後一次出現在他麵前,若有下次,姑娘也不必活著了……”

男人硬邦邦的嗓音如同那秦淮河水一樣冰冷,秦蘭馨身子重重一晃,終於支撐不住,癱倒在地,一雙似水明眸,一瞬如同被人抽光了所有的光亮,木然的望著那艘漸行漸遠的船舶,心中一片淒惶……

而不遠處的另一艘船上,一襲青灰衣衫的男子,佇立在船頭,同樣怔怔的望著那艘遠去的船舶,河岸兩側的璀璨燈火,模糊了他溫潤麵容,惟有眼中深深的思念與悲傷,那麼清晰的映在夜色裏,訴說著再不可言說的濃厚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