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的路變得筆直了,從自己腳下向前方無限延伸著。男孩感到自己的腳步變得沉重起來,每走一步都需要用很大的力氣,路旁的高聳的樹木搖曳著,可是這讓男孩十分迷惑,因為這裏沒有刮風。要是這裏能有點風就好了,風會讓男孩感到安心,母親生前經常告訴他有風的地方就有神在保護他。
他抬頭看到了那個在隊伍之中一直走在他前麵的那個比他大三歲的女孩。那女孩的穿著有點不可思議,她身上穿著的是白色的裙子。那白色裙子也在沒有風的林間飄蕩著,裙子在飄,男孩的心也跟著飄。女孩一跳一跳的,腳趾點著地,她沒有穿鞋,可是她的腳上卻一點泥土也沒沾,那麼白白淨淨,晶瑩剔透,地上的灰土好像無法侵染她的身體似的。
女孩背對著他,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於是他就在後麵一直跟著。其實他很想追上去,可是怎麼追都無法更接近女孩一步。
地上滲出了水,男孩不知道這水是從哪裏來的,水沒過了腳腕,涼颼颼的。水麵越漲越快,瞬間就淹沒了周圍的一切。可是樹枝還是在搖曳,女孩的裙子也還是像剛才一樣飄蕩著。在水中,男孩居然也還是穩當地站在地上。於是,他隻好繼續向前走著。
女孩的白色裙子開始散發光芒,越來越亮,漸漸的開始刺眼。最終,從前麵迸射出的白色刺眼光芒包裹了男孩。那光芒是有溫度的,男孩的身體產生了劇烈的灼燒感。他的喉嚨發緊,掙紮著扭來扭去。
他一下子醒了過來,他在躺著。
男孩睜開眼,他看到的第一個東西,就是鋪著草席的炕的炕頭擺著的那根蠟燭。那根蠟燭燃著,那火焰發出昏黃的光,在黑暗之中搖曳著。借著微弱的光,男孩看清了周圍的一切。這是一間小屋子,牆是用石頭和泥推砌起來的。
他的身上裹著厚厚的一層棉被,男孩才感覺到,這層棉被給他捂得夠嗆,身下的炕也燒的很熱。自己已經是大汗淋漓了,他蹬掉被子,一下子坐了起來,喘著粗氣。
房間外麵走進來一個老婦人,端著一個碗,坐在了男孩身邊。
“孩子,你醒了啊,還冷嗎?”
男孩看了看這位老奶奶,她的頭發已經全白了,臉上也布滿了皺紋。
“這是哪?”
“這是哪?唉……已經不知道是哪個國家的地盤啦!”
老婦人搖了搖頭,說完,把手裏的薑湯端了過來。
男孩不喝,他很焦慮。
“不行,奶奶,我得走,我得去找她!”
“去哪找?你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嗎?”
男孩茫然地搖了搖頭。老婦人把滾燙的薑湯放在桌子上,便起身出去了。
男孩坐在炕上,低頭看了看那碗薑湯。他感到不安,他從出生開始就基本上一直在森林裏,沙漠中,高山上,峽穀中遊蕩,如果讓他坐在這一動不動,他會感到嚴重的焦慮。男孩又想起了不久前被殺死的母親,他的心口像被刀豁開了一個口,疼的不行。於是,他坐著哭了起來。眼淚和鼻涕流進嘴裏,鹹鹹的。
老婦人在房間外,擺弄著火爐前的炊具,她聽到了男孩的哭聲,卻沒有理會,她的嘴裏低聲念叨著:“哭吧,哭出來就好。”
老婦人想起了自己的兒子。
如果兒子還在自己身邊的話,大概現在也會給自己生一個這樣的孫子吧?可是現實就是這樣啊,真夠冷酷的。可惡的戰爭啊,先是奪走了自己的丈夫,然後又奪走了自己的兒子,現在隻留下了自己一個年邁的老婦人孤獨地繼續生活。如果這樣的生活繼續下去,也許自己哪天死在家裏也不會有人發現吧!不,不會沒人發現的,至少那群強盜還是會時不時地光顧這座破爛房子。
想到他們,老婦人的心中就升起一陣憤怒。那群惡人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地洗劫村子了,每次他們闖進來,老婦人都隻能默默地坐在一旁流眼淚,看著那些衣衫襤褸的強盜搜刮著小屋裏值錢的東西。可是這裏能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呢?於是,米啊,麵啊,就成為了強盜們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