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的冬天剛下了場雨，天色昏暗，街頭巷尾也都斂在霧裏，到處滴滴答答，空氣陰冷而又潮濕。
李小川走在大街上，身上裹得嚴嚴實實，手裏氣，照亮了無數細小的顆粒。
一根根翻卷的煙絲，像是一團淬了火的星辰，明亮熾熱。
李小川不抽煙，但卻十分喜歡煙絲燃著時的瑰麗色彩。
鮮紅、璀璨。
尤其是在這樣的冬天裏，顯得十分光明溫暖。
可煙不抽便會熄滅，這點十分讓他苦惱。
他隻能輕輕吸上一口，又迅速吐掉。
可嘴裏始終縈繞著一種淡淡的煙草味道，回味悠長，是一種若有若無的苦澀。
突然，耳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李小川順著聲音，在巷口不遠處看到一個纖細的身影倉皇逃竄。
這條影子的背後，是一個恐怖的“巨人”。
投射下來龐大的陰影，將其籠罩住，很快就消失在拐角。
李小川進城三年，早已見怪不怪。
在這座“民風淳樸”的城市裏，除了一夜暴富之外，發生什麼都有可能吧。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陰翳，眼神裏滿是疲憊。
“好冷啊……”
他從小沒見過爹媽，初中一畢業便輟學在家。
唯一照顧自己的外公、外婆，也在前幾年先後走了。
如今，他在一家快遞公司打工，店長是一個四十歲出頭的胖女人。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店長看他時，眼睛裏地那種饑餓，還有她那雙不規矩的肥手。
這就引起了以阿力和阿龍為代表的，那些“有誌男青年”的極度不滿。
李小川收攏思緒，繼續著工作：“您好！利客快遞，請您簽收一下。”
這段時間以來，李小川不斷堅持著公司的服務標準。
禮貌的用語，真摯的微笑，還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覺悟。
他知道，隻有行為上的精準，才能確保薪酬的精準。
久而久之，這樣的重複讓李小川的眼睛都變得混濁，幾乎模糊了人臉之間的差別，看誰都長一個樣。
枯燥，乏味，甚至是委屈。
這讓他十分煎熬。
可真正令他煎熬的並不是這些，而是他那微薄的薪水，以及日益膨脹的欲望。
可這是他的錯嗎？
這座城市，是由無數的高樓大廈組成，商場、住房、寫字樓……
在李小川看來，都如龐然大物一般，橫亙在時代的大海之中，不知成就了誰，又毀滅了誰。
而人們似乎隻知道歡呼著追逐，如潮汐一般，一會兒湧向這裏，一會兒湧向那裏。
紙醉金迷，徹夜光明。
李小川甚至能聽見這座城市不分晝夜的沸騰呼吸。
可這些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但就算是這樣的自己，在這樣的城市裏，李小川也想要一處屬於自己的房子。
實際上，他現在是和五個同事擠一起，在一間三十平米不到的員工宿舍。
“想這麼多，有什麼用？”
李小川拍了拍腦袋，自嘲地罵了一句，煙霧頓時彌漫了他的臉。
他無奈地發動車子，又匆匆趕往下一站，跟著導航，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公租房。
這裏原本也不算冷清，可是隨著城市的發展、重心的轉移，這裏也逐漸偏移了城市的中心軸，漸漸淡出了曆史舞台。
李小川在踏入這片區域的那一刻，一股陳舊的破敗氣息撲麵而來，冰冷寂靜，讓人有些毛骨悚然，感覺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或許，就像是萬物陰陽一般，城市也有它的另一麵。
他草草地看了一眼，發現這裏的建築布局，呈現出一個巨大的回字形。
在同一個樓層裏，居然大大小小住了二十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