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脫口而出。
我平日裏總是估摸著我的三腳貓功夫，從不攬瓷器活。剛剛脫口而出要幫隨子辰...我承認，我不了解他洶湧澎湃或是悲歡離合的人生境遇，我如此做，怕是隻會有些精神支持了，然而我的確是將一顆真心捧了出來。
“四大神器也好。四大絕地也罷。鬼界眾生也好，仙鬼殊途也罷。我不相信這世間竟是容不下一個莫名的心之所向。”
果然，隨子辰又笑了，“你這身功夫...我的目標得改成從四大絕地中把你撈出來。話說，你從小師父就沒教過你麼？”
“教過，隻是我資質愚鈍，又不願意用功，大多都不記得了。反正本領既然已經不能超然物外，至少視線還能好高騖遠，這樣一來，也讓人能有種自己‘非池中之物’的錯覺。”
“小時候學功夫的時候，我也不願意用功，跟你差不多，不過我資質不大愚鈍...”
“...”
“那你怎麼不用冥幣去買？你家人從不燒紙錢給你？”
我與隨子辰坐在一方八仙桌周圍，還有那枚人頭。我偶然問起鬼市的交易機製來。
“三界和平交易機製便是被人界搗了鬼...你有所不知，人界燒的紙錢在此都是最廉價的。陰間的冥幣都是陰間銀行真正發售的，小鬼們想賺取的話，都是通過自己勞動所得，要麼就是做買賣或者是承包陰間一些疑難雜症的項目賺取的。”
原來如此。
“而且，雖鬼界也有飲食，但比不上人界的飲食美好，而且仙與人皆不能食用，鬼道眾生每吃一次就可飽多日，並不需一日三餐，對於人界所供的食物，鬼神隻能聞其氣味，這也是那混賬機製定下的。”
這樣看來，人界真是罪有應得。
“不聊這些了，你不是要找你師兄麼？”隨子辰看起來並不是很想談這個話題。
“哦，對。你有見過他麼？”我問隨子辰，“上次我們曾在彎字眉街吃酒。”
“瀟灑風流、滿嘴跑火車、就知道耍小聰明...”我一股腦將師兄這些優點搬出來。
“你應該跟我說，他叫什麼名字，什麼身份，元神幾等，什麼煉器。”談及正事，隨子辰的語氣變得很嚴肅。我猝不及防地抬頭，恰巧與他碰上。隨子辰的眼眸很幽深，好像一天一地中間，那雙眼睛裏隻放得下一個人。
“呃...他叫令狐弘義，是我們靈鷲山天音寺的正式弟子，師承閼逢長老，修真元台為三等大乘，煉器嘛...好像叫做天祇劍。”
誰知，還未等隨子辰作出反應，那枚被隨意擲在旁邊八仙椅上的人頭居然開始微微顫抖，連帶著那把八仙椅也開始發出“簌簌”的聲音。
怎麼回事？
我和隨子辰對視一眼，隨子辰隨意握了個小訣，那枚人頭便慢慢浮了起來，漂到我們二人中間。
人頭仍然血肉模糊，難以判斷其身份。我起身想要剝開其額前亂發，細細一觀其麵部金印。隨子辰按住了我，指尖靈巧的一換，仿佛有兩支箭“唰唰”從我耳邊掠過，這一陣妖風揭露了這女屍的本來麵目。
眼窩深陷，直徑竟有十厘米，各自有血流下來。整張臉變形著，如坑窪的甬道，崎嶇的山脈與山穀林立。額上的金印...我細細一看，方一驚。那金印，竟刻的是“天音”二字。
黃老兒說過，隻有天音寺唾棄至逐出山門之人永世不得召回，方才刻此二字。隻有重重觸犯我天音寺門規之人才會遭此重罰。自立派以來，僅有兩人遭此金印流放之罰。
然而由於門派開宗立身之本，這兩人究竟姓甚名誰，黃老兒與眾長老，一直守口如瓶。我也不得而知。
我將此原委一一告訴隨子辰。
“那，這人頭...還能開口說話嗎？”講明後，我便問。
“除非有女媧石。”
我腦中風雲變幻，一瞬間像是點燃一捧蠟燭——果然！女媧石果就藏在這亡魂孤島。
“我知道阿枚在想什麼，但沒有那麼容易，”隨子辰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開口道，“女媧石是人類之母女媧複活再生之五彩玉石不錯。然則這枚石頭倒有自己的個性，除非死物自我解除契約，否則這石頭隻能永遠依附於一物之上。同時，還需要外界陽氣的澆灌。也就是說，除非本體自主意願，女媧石隻會永遠待在一個地方。”
隨子辰隱秘一笑，“不過，剛好巧了。我剛收獲了十載陽壽，足夠一試這女鬼了。”
未待我消化完全，隨子辰掌心便生出熟悉的藍光，將手掌按在這人頭顱骨處，藍光漸漸隱下了。顱骨縫中依稀辨得，藍體沿著骨節慢慢融入骨核。我依稀看見，女屍頭的骨節之處，突然閃爍了三下，恍如燈燭。
我和隨子辰靜靜等著。半柱香、一炷香、兩炷香...
女屍鬼仍舊毫無動靜。
我有些泄氣，不免想要轉頭對隨子辰說話。
就在這一刹間，這女屍頭突然就睜開了雙眼！
血淋淋的，正好與我對視上！
我心中猛地一跳，連忙轉開了視線。一旁果然傳來隨子辰的輕笑。
“見多了便不怕了，這女屍可隻剩有一個頭了，不能把咱倆怎麼樣的。”
我聽聞他的話，心下定了定神，又緩緩睜開了雙眼。
誰知，這女屍頭的血眼又闔上了。
我長得有這麼醜嗎？女鬼都不想看了？
“這女鬼啊...怕是看見我了，這膽小鬼。”隨子辰在我旁邊用一種唱歌的語調說，似是衝我說，又似隻是對著空氣說。
我疑惑地看了隨子辰一眼。
“算了算了，節省時間，”隨子辰一副不願多解釋的模樣，“喂，醒醒，醒醒。”他自己抬手敲敲這女鬼腦殼。
這女鬼仍是毫無反應。
“起來吧，大嬸。剛剛我可送了你二十年陽壽，你也不起來對我磕頭謝恩？”
“知恩圖報可是我們鬼界的好傳統哦。”
“喂，我剛剛可看見你有反應了，我知道女媧石在你體內，你就睜眼一下唄。我問你點事，跟女媧石無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