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言至此,不必前(1 / 3)

今日除夕,爆竹聲寥寥,左安門,北接闊野,蘆葦片片。入冬後,此地本有些蕭索,可今日,從淩晨始,便有人陸陸續續到這左安門彙集,兩位值守剛想上報,卻發現頂頭上司也打著哈欠站在人群內。

“今兒個這城門口,可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

日上三竿,齊白魚捂著手爐晃晃悠悠的從馬車上下來,一眼瞅見在一邊下棋的杜觀山和狄濤,杜觀山正蹙著眉頭假裝想棋,眼神飄忽瞧見齊白魚,立刻起身,嗓門倍兒洪亮,“老齊,趕緊,過來收拾這丫的。”齊白魚先作揖,“狄老弟,杜老板。”湊過去看棋局,“死局,沒得治。”

城門兩位值守竊竊私語,“這不是宣威將軍杜觀山嗎,怎麼叫他杜老板。”

杜觀山耳尖微動,哈哈大笑兩聲,聲如洪雷,開口,“因為出去吃飯,都是我出錢。”

“我這人也沒別的愛好,就是愛請客。”

人群忽然分立兩旁,一人騎驢緩緩前行,驢背上掛一小凳一書包,行至城門口停下,在左邊尋個角落取凳坐了,從書包裏拿出筆墨放在腳邊,再伸手去書包裏翻一卷紙來看。狄濤快步上前替他磨墨,視線瞥一眼書包,都是奏折。

內閣首輔蘇三清。

不斷有人默默站到左側。

腳步聲陣陣,十六人轎徐徐前進,傘頂大轎,四麵空,無人坐,隻有一方小印壓在座位的軟墊上。轎前兩人,高頭大馬,一人持鞭抽打驅趕行人開路,一人佩劍,丹鳳細眼。

見印如見人,司禮監掌印太監展偉豪。

恭維問好聲一路不斷,更有甚者,竄到轎前跪拜行禮,“展爺爺好!”挨一鞭子,“沒你這兒子。”展五驅馬要踢,那人見勢不對,在地上滾幾圈跑遠了。

轎在城門右側停,左側人皆默不作聲,人群聲勢浩大,都往右邊聚了,展偉豪,東宮之首,蘇三清,竹林黨領袖,兩派勢如水火,今日都聚在這城門。

等一個人。

天機入皇城。

何春夏一馬當先衝進城門,兩位值守剛想攔下搜查,看一眼周圍的陣仗,相互對個眼神,“你敢動嗎?”“不敢動不敢動。”

“十四先生已經先行進城啦!各位有拜帖請直接送去駙馬府!”

人群立刻吵嚷聲一片,紛紛湊前去看城門後那馬車掛旗,篆體二字,素雪。“嗐,劍主而已,在下先行告退。”“來都來了。”有人便取了拜帖往那馬車窗裏扔。鬆白掀窗抄過拜帖就砸,“有毛病啊!”

“一介女流,怎可如此有失體麵。”

這次瞄準了頭砸,中!“我素有君子之風,不與小女子一般見識。”再砸。

蘇三清合上奏折,收拾好筆墨,將書包小凳重新掛上驢背,騎驢要走。何春夏下馬攔了,遞一根小竹簽到蘇三清手中,蘇三清取過掃一眼,微微笑了,塞進袖中收好,衝左側人群擺擺手示意,“都回吧。”

右側見狀跟著起轎,人群漸漸散了,隻剩了狄濤,杜觀山和一位俊俏少年。

噢?那少年,黛眉細眼,小鼻小嘴,男裝打扮,原來是名女子。

何春夏直奔那少女,“衫衫。”杜觀山莫名其妙一會,反應過來不是叫自己,撓了撓頭,低頭問狄濤,“小雲的妹妹?”狄濤點點頭,開口衝何春夏,“春夏這長成大姑娘了,連大哥都認不得。”何春夏去拉那少女的手,被輕輕掙開,聽到這話,衝狄濤翻個白眼,“狄大哥好啊。”

葉殊跟在馬車後麵,此刻才慢慢悠悠到了跟前,杜觀山和狄濤上前去扶了下馬,“葉叔叔。”“葉師。”

“小狄,杜小鬼,啊哈,你也是過了而立的年紀了,得叫你杜將軍了。”葉殊輕輕摟一摟杜觀山,抬手拍拍他的肩。鬆白掀窗,“我就要叫杜小鬼,小鬼頭,聽說你納了好幾房美妾,怎麼,什麼時候帶過來陪你白姨打打雀牌?”

“都是京城人,這個玩的少。不過這雀牌啊,我家可有副象牙的,趕明兒給您拜年,一起送去。”

一陣寒暄,聊不完的話。何春夏牽了那少女的袖子領到前來,王娟兒從馬車上下來,上前抱住。“衫衫。”衫衫姑娘緊緊抱了王娟兒好一會,主動牽住娟兒的手。狄濤抱拳敬了葉殊,瞥一眼衫衫姑娘,“這位是?”杜觀山接了話,“莫青衫,莫老爺子的孫女。”

“喔,那個不肯上台的戲子。”狄濤點點頭,不再看莫青衫。莫青衫笑意漸消,撇了撇嘴,摸了摸手上的鞭痕,取了拜帖恭恭敬敬遞給葉殊,“葉先生,我爺爺身體不好,不能親自來。”

她跪在地上,葉殊抬手要扶,輕輕推開一拜,伏在地上。“爺爺身體真的不好,葉先生,請您抽空登門看他。青衫在這裏,謝過葉先生。”再拜,葉殊動了氣,伸手直接從地上把人提起來。

鬆白極為惱火,開口就罵,“腦袋吃幾年京城米吃壞了,跟你葉伯伯講這種話,小時候哄你吃的飯是不是吃到狗肚子裏去了!”氣不過,下馬車揪住莫青衫就往車裏攆,“跟誰學的,不學好,啊!在你葉伯伯麵前裝這種樣子!”

順便一腳把佯裝打盹的十四月中踹下車。

王姑娘皺著眉頭,“衫衫,你怎麼能這麼見外,你葉伯伯和白姨從小看你長大,一向拿你當親女兒看...”

“可我不是親女兒,連徒弟都不是。”莫青衫瞥一眼車外不斷踮腳往裏望的何春夏,葉殊也進車來,聽見這話,耳光已經揚起,照例不落,重重拍在她肩上,捏住,手下用了力。莫青衫咬牙忍住不吭聲。

杜觀山和狄濤拜過十四先生,狄濤欲言又止,杜觀山不住撓頭,都不敢開口。一陣腳步聲近了,蘇三清一手牽驢,一手提酒折返來,和十四月中對上眼神,停步,倆人靜靜看著。

萬語千言。

十四月中大笑數聲,快跑上驢,蘇三清牽著慢走。遞過酒壇,長飲,大聲念詩,“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蘇三清跟著大聲,“....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哈哈哈哈!

笑聲漸遠。

車內,僵持突然打破,莫青衫落淚,葉殊立刻鬆手去擦,鬆白把她摟進懷裏。

無需多言。

車外,狄濤和杜觀山倚在馬車邊閑聊,狄濤開口,“剛才餘丹鳳也來了,晚上這局,你是想擺那兒家的鴻門宴呢?”薑凡聽見餘丹鳳三個字,豎起耳朵。杜觀山隻是微笑不答,狄濤繼續說,“小齊下午會去北鎮撫司,找那小子問話。”歎口氣,“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人,張家的事,就東宮啦,哪怕小齊真問出什麼來,憑東宮勢力,結果也會是不了了之,杜兄是聰明人,其實我也是。”

杜觀山皺了眉頭,“這是蘇先生的意思?”

“蘇先生這十年,隻想著國泰民安。民生,經濟蒸蒸日上,貪就貪吧,橫就橫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一向是個顧全大局的人。”

薑凡瞪圓了眼,不等杜觀山接話,搶先開口,“顧全大局,就可以看不見人命,就可以看不見公平,原來王侯將相的命,就是要比普通人的貴嗎?”

杜觀山苦笑,“小兄弟,你可別忘了,你麵前的這兩位聰明人,也算是王侯將相啊。”狄濤饒有興味地看他,開口問,“小兄弟,聽你的口氣,像個讀書人。”

“我叫薑凡,在南國子監讀過書,兩個半月前,死在餘丹鳳手裏的薑輝,是我的父親。”

杜觀山狄濤麵麵相覷,都不知薑輝是誰,想了一陣,狄濤開口,“那節哀吧,小兄弟。”薑凡開始發抖,像是憤怒,又像是悲戚,開口,哭腔,“一個死在王爺手裏的普通人,就隻有他的兒子會記得他。”

“餘丹鳳為人囂張,但無緣無故對一個平民下殺手,不至於。”狄濤見他傷心,想了想,還是要說,“身份差距擺在這裏,緣由也未可知,小兄弟你隻是一麵之詞。”

“我父親,我父親是極為溫柔和善的人,他是個玉匠,沒讀過什麼書,他教我做人應該做君子,溫潤如玉。”薑凡下車,攥緊了拳頭,直直對著狄濤,“這樣的人,這樣的人,是啊,大人口中的一個平民,也在這個世上很努力的活著,這樣的人,連努力的資格都沒有了,隻因為他是一介平民,哈哈哈哈,大人。”薑凡強忍住淚,“這樣的人,是我的父親。”

王娟兒和何春夏不忍再聽,卻隻能無話可說。葉殊下車來,“不要在這裏聊這些話。”看一眼杜觀山,“小杜,晚上的局,帶這小子一起去吧。事情也聊聊清楚。”

杜觀山猶豫不決,不肯答應,葉殊“嗯?”了一聲。

“我怕他動手,到時候餘丹鳳要是弄他,我不好攔著,更不好向您交代。”

“這事跟我家沒關係,跟你也不要有關係,你把人帶到,仁至義盡。”葉殊開口,杜觀山應了。薑凡拜了葉殊,“多謝葉師...葉先生。”

回駙馬府。

路上,狄濤把何春夏拉到一邊。

“剛剛葉師在,有些話不便講,小雲路上被高手狙擊,受了很重的傷,今早剛醒。小雲說何壯壯年後就要參加會試,這事別告訴他,你先不要回家,待會去北鎮撫司看看你哥。”

何春夏咬咬嘴唇,點點頭。狄濤看她垂頭喪氣,不像剛進城門時的活潑,重新找個話題,“怎麼張舟粥成了你師弟,這小子,看目前的局勢,怕是不能活了。”何春夏更難過了。

“這二傻子,其實他,除了憨憨一點以外,是個很好的人。”何春夏摸了摸左手心愈合不久的傷疤,想起張舟粥替她擋劍。“對了,二十四長生圖。二傻子可不能死!”立刻要上馬去北鎮撫司,被狄濤攔了,“秘密,秘密,你這一去,葉師那邊我肯定說漏嘴,待會我倆一起走。”

駙馬府七進七出大宅,大門緊閉,門外一人一劍一箱,丹鳳細眼。

餘丹鳳。

眾人下車,餘丹鳳直直走上前,衝葉殊開口。

“在下餘丹鳳,等候葉劍主多時。京城的倆位劍主,司馬玦和莫老爺子,都給了我點真東西,年輕一輩的人,比劍,沒有贏過我的。大家都說你的劍高深莫測,今天想見一見,黃金千兩,求你一劍。”餘丹鳳袖口繡著牡丹,昂首挺胸,抱拳在胸點了點,當做作揖,一腳把身邊的箱子踢開,滿箱金黃。

薑凡聽他自報家門,立刻從車上騰起,杜觀山見他要拔劍,一個瞬步近身一掌劈暈,架住雙臂提起,拖至車內。餘丹鳳饒有興致看著,不知緣由也懶得問,自顧自拔劍,“葉劍主請吧。”

“滾。”

葉殊推開大門,領著眾人就要往裏走,餘丹鳳上前攔住,“敬你是前輩,別給臉不要臉。”

鬆白翻個白眼,摟著莫青衫進門。

“我今天不高興,手重點。”

莫青衫在鬆白耳邊悄悄說話,“我想看。”在門後停步,回頭。

狄濤也不避諱,直接開口,“小王爺,年輕一輩無敵手,這話實話說你真不配講,光我錦衣衛裏的高手,不想讓著你的。”掰著手指頭數,“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根本數不過來好嗎。”

餘丹鳳也不惱,不理狄濤,昂首挺胸,不再作揖,“請賜教。”

葉殊去取了戒尺來,餘丹鳳這次瞪圓了眼,歪頭冷笑一聲,“看不起我?”

“打你,不用劍。”

葉殊背手而立,戒尺竟放在身後。

餘丹鳳氣的麵紅耳赤,持劍在身前,長舒幾口氣,神色恢複如常。

刺!

“啪!”

後發先至,戒尺結結實實抽個耳光,餘丹鳳臉上多出一塊紅印。

戒尺停在餘丹鳳鼻尖一尺。

進步再刺。

“啪!”

退。

“啪!”

餘丹鳳嘴角滲血。他咧開嘴,露出兩排紅紅的牙齒。

再攻,左腳向內畫個半圓,劍斜斜遞出,戒尺一進,右腳向外畫個半圓,踮起,扭身一轉,戒尺抽空,挪騰出空間,劍再前,將葉殊逼退一尺。左腳再拉個半圓,斜身直劍,劍尖又前一尺,葉殊不退,翻手用戒尺貼住劍刃向下壓,餘丹鳳右腳前滑,反身要再遞劍向前,戒尺一橫,將劍推開。

“莫老爺子的登雲步法,司馬先生的踏前歌,還真學了點壓箱底的東西。”葉殊開口,“你天分一般,練成這樣,下了大功夫。”

餘丹鳳唾一口血,“我還是挺好奇的,素雪劍主的絕技一向不為人知。”

“我隻是強而已。”

“高深莫測。受教了。”餘丹鳳微微頷首,抱拳敬了,“不打了,有機會再向您討教。”斜了狄濤一眼,頭也不回的走了,“晚上的局,我一定到。”

狄濤歪頭問何春夏,“揍他,幾成把握。”

“九成九,他要是給我這麼多錢,我也可以假裝揍不過他。”

“小財迷。”葉殊哼了一聲,聲音弱了些問鬆白,“夫人,這錢怎麼辦。”

“不拿白不拿,正好給你們多發點壓歲錢。”鬆白挽著莫青衫往府裏去了,莫青衫默默說了句話給自己聽。

“十成。”

車內,杜觀山一手箍住薑凡,一手捂嘴,任由掙紮,聽聲音知道餘丹鳳走遠了,鬆了手。薑凡氣喘籲籲地倒在車裏,忽然向前一竄要爬出車外,杜觀山歎口氣,伸手抄住一隻腳腕,不能再前。

薑凡泄了氣,“我不明白。”

“剛才你要是動手,就是光天化日下行刺王公貴族,一百條命都不夠你死的。”杜觀山嗤鼻,“況且就你這點功夫,餘丹鳳打你一百個。”

“晚上的局,我跟酒樓說一聲,讓你扮個下人在一邊候著,到時候我特意把話題往你父親那邊引一引,先聽聽他怎麼說。無論如何,不許在樓裏動手,記住了。”薑凡不應,杜觀山鬆手,起身就走,出了車門,一聲低吟,“好。”

駙馬府院大無人,王媽轉了好幾圈才弄明白廚房在哪,草草蒸了幾碗雞蛋羹,淋幾滴醬油。取一片火腿切丁,兩大勺青豆,兩大勺玉米粒,一把幹蝦仁,蔥末一撮,白酒小杯,將留好的隔夜飯取來下鍋,熱油化開,下料炒香,倒酒翻勻,撒過蔥花,入味收幹,顆粒分明。

香!

何春夏聞著味就摸到了廚房口等。雙手端了滿滿一鍋炒飯上桌,杜觀山瞅一眼,“這點兒夠誰吃的。”出門去附近肉鋪拎了一包醬牛肉,幾樣鹵好的小菜擺了上桌。

酒足飯飽,喝茶談天,鬆白把雀牌掏出來擺好,杜觀山,王媽上桌,三缺一,狄濤見狀要坐,何春夏想想不太對勁,趕忙攔了,“還得去看我哥呢。”

兩人起身告辭,葉殊突然反應過來,“小雲和張舟粥怎麼沒來?”

“呃....”狄濤呆住,思索一陣,編不出來,如實開口,“張舟粥的人頭在黑市上已經漲到四千兩白銀,隻能暫時把他關在北鎮撫司的內牢裏好保證安全。”見葉殊臉色一沉,狄濤話鋒立轉“小雲,小雲是來的路上受了點輕傷,他,他得在北鎮撫司保護好張舟粥。怕有人劫獄。”

“張家的案子怎麼回事,過年,總不能待在大牢裏。”葉殊皺著眉頭,“春夏,一會把你師弟接回來,我在這兒,誰敢來動。”

“張舟粥的爹是大理寺的評事張楚傑,官小權利大,仇家特別多,聚了來尋仇。當然,這是刑部定的說法。大理寺左少卿齊白鈺,是我好兄弟,他說張楚傑是查一個案子,查到東宮頭上,知道了些不該知道的東西,滅門案和東宮脫不了幹係,就把案子給錦衣衛這邊掛著,好讓東宮沒法插手。天子十年不朝,膝下也無子嗣,餘丹鳳受東宮扶持,想立他為儲君。所以餘丹鳳雖然隻是個小王爺,但囂張跋扈,口碑在京城裏也非常的,差,還小心眼記仇。但是大家都得給他麵子,因為指不定那天他就成了當朝天子。”狄濤笑了笑,指了指天,“他要是成了我上麵的人,浪跡天涯,有條命活,都能是我最好的結局。”

杜觀山哈哈大笑,“叫你平時嘴巴不留情,到時我老杜幫你求情。”

“安置好我家人,真有那一天,就是死,我也指他鼻子罵他。看不上就是看不上,雞就是雞,變了鳳凰還是雞。”

眾人皆開懷大笑,隻有莫青衫憂心忡忡,她怯生生地小聲說話,“這麼議論朝事,小心隔牆有耳聽去了,大家以後還是小心些。”

眾人沉默,隨即笑的更大聲。

何春夏去挽她,“傻衫衫,狄大哥是錦衣衛的頭頭,這種隔牆有耳的壞事,都是他偷偷幹。”狄濤默默點頭,點完反應過來不對,“我光明正大,我手底下的人偷偷幹。”

莫青衫把何春夏的手輕輕推到一邊,“大家都是達官貴人,我一個小戲子,瞎擔心了。”

鬆白聽見這話心裏暗火,看葉殊,葉殊正偏眼看她,兩人對過眼神,猜到莫青衫過的不好。莫老爺子一向重男輕女,當年是硬趕身懷六甲的莫思思出門,莫思思不得已,千裏奔襲下揚州投奔鬆白,生過莫青衫後不久逝世。之後亂世,莫家死傷殆盡,隻留了莫劍主一人,想起這個孫女,硬從鬆白手裏接回了京城。

多扯兩句閑話,何春夏和狄濤騎馬出門,往北鎮撫司方向走。

一個人影閑庭信步般跟在後麵,倆人都未發現,偶爾踩在積雪上,了無痕跡,極高的輕功。

腰佩黑劍,劍柄上刻篆體二字,斷雲。

..........

當有一天你知道自己的死期,還會有勇氣繼續前進嗎?

前方的路,好像就沒了意義。

我也想看見,開成海洋的花。

何小雲。

六個月。

夢裏,他看見十七歲的自己,剛當上錦衣衛,用第一筆月錢買了個玉鐲給她。錢不多,玉不好,她一直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