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有一種特異的能力，即是能提前預知將要發生的事。”
海岸線上，金黃色的波浪在陽光下拍打過來，聲音落在交談的兩人旁邊。
“我可不信，”當中一名女子說道，“若真是這樣，那不成了書籍中未卜先知的預言家了。”
“雪梨，相信我，從我一開始出生，就按部就班跟隨家裏人安排的軌跡，拿第一名，而後上更好的學校，拿更高的學位。再然後是工作，更努力的工作。”男子說話的聲音中不無帶著疲憊。
“現在，我好像已經看到了後半生的結局，那便是，擁有再多名利財富，終有一天，也隻不過是直麵死亡的結局。”
“哦，我沒想到。”女子說道，“是因為壓力太大了，以為這次旅行會讓你放鬆一些。”
“抱歉，雪莉。”男子流露出若有若無的愧疚。
“不要這麼說，我們的關係不需要說這些，因為，其實我也不會說太多安慰人的話，隻不過…”
雪莉將目光看向遠處，那裏的光線逐漸變暗，是黃昏到來了。
“假如將視線看向遠處，未來，而不是終點，就會發現途中有很多好玩有趣的事情。比如，你有沒有注意到兩百米之外的那個男子。”
“哦，不知道什麼樣的男子，會入雪莉大小姐的眼。”高賢很是好奇，也一同將目光看向不遠處男子的背影。
男子很瘦，背影在黃昏下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身上穿著一件看不出顏色的灰襯衫屬於扔進人群找不到的那種，在兩人目光共同注視下，男子默然轉頭看向兩人，隻是一眼，這一眼中沒有任何表情流露。
通常，一個人的眼睛帶有神色，即常說的眼神，男子的眼中灰茫茫一片，沒有任何感情色彩，一瞬間，收回目光，而後緩緩向海岸線走去。
他的步履奇慢，每一步落下，眼睛總是盯著下一步即將要落下的地方，仿佛假設不盯著，就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
“真是奇怪的人，”雪莉看了一會兒，覺得沒有意思，兩人一同折返。
沒有人知道這樣走路的意圖，就連方暗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出現在最後的絕望之地。
絕望的意思就是說，完全沒有希望，沒有辦法，沒有出路。
就像一個人走路是一步接一步，而絕望的人連一步路也無力走出。因為他們前後都沒有路。
沒有路，還有海，所以方暗走向了海，以為就可以這樣解脫絕望，想不到醒來時自己還是在海邊。
難道，絕望的意思是，就連解脫，也沒有自己選擇的機會？
方暗握住在手中的一冊病曆，上麵晚期兩個潦草的字勉強認得，公曆3141年1月5號，日期，對於現在的自己。又有什麼意義呢？
隨手將病曆扔在海水中，自己也向更深的海水處走去，一次不行，兩次總是可以的。
長久的獨處，讓方暗養成了耐心的好習慣，他可以一個人看一整天螞蟻，甚至數一整天從門口路過的車，還可以一整年不說話，足夠耐心，從此而來。
水沒過膝蓋，而後是腰部，一步一步，阻力越大，直至沒入頭頂，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