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門外的哭聲,正殿之內二人麵色皆是一變。雖說兩人已是中年人,不過皆無子嗣,對於如何跟孩童打交道,實在是一無所知。
麵麵相覷之下,孫思邈硬著頭皮推門而出,抱起已經梨花帶雨的孫暮蘭轉身進入正殿之中。“暮蘭……”孫思邈正溫聲想要勸慰暮蘭幾句,不想一聲更響亮哭聲從懷中傳來,當真是撕心裂肺,好不容易平複下心情的孫思邈聽聞這哭聲,情難自禁,眼角不由得又滴落幾滴眼淚。
“唉……”旁邊站立的孔真人長歎一聲道:“世間多癡兒,相顧共餘悲。逝者終已矣,空山兩淚隨……”說罷,也不忍再看抱著哭作一團的兩人,轉身離去了。
過了半晌,秦暮蘭哭聲漸消,啜泣道:“孫叔叔,你方才在屋內說的,暮蘭都聽到了。爹娘他們真的都已經……去了嗎?”
孫思邈身手拭去暮蘭臉上的淚痕道:“不錯,我剛從長安城打探一番出來,你爹娘因為惡了那楊堅,被他的兩位心腹設計謀害了。”
“那暮蘭以後是不是隻剩自己一個人了?”聽聞此處,暮蘭的眼眶中又泛起了淚光。
“傻孩子,你還有孫叔叔我呢啊!”孫思邈緊了緊懷中的暮蘭道:“隻是不知道那武侯衛是不是還要繼續在江湖上追查你的消息……”
“暮蘭也想懂事……嗚……可是心中實在忍不住……嗚嗚嗚……我好想爹和娘啊……哇……”沒說兩句話,秦暮蘭心中悲傷難忍,複又哭了起來。
手忙腳亂的孫思邈連忙輕拍著秦暮蘭道:“你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啊,暮蘭。你娘想最希望,也是最遺憾的,就是不能看著你長大成人……你要堅強起來啊,好好跟孫叔叔活下去,如此你娘才能含笑九泉啊……”
“道理我是懂的……隻是暮蘭不甘心,暮蘭要給爹娘報仇!”淚眼朦朧的秦暮蘭攥起小手憤憤道。
“可是楊堅勢大,暮蘭你想報仇,得先學好本領,快快長大啊!”孫思邈看著懷中的暮蘭心中一疼,心想:“報仇一事,談何容易……那楊堅羽翼已成,朝中勢力日漸膨脹,方才孔真人也說過,寒月最希望看到的並不是暮蘭能替她夫妻二人報仇雪恨,而是希望暮蘭能長大成人……罷了,我不會替暮蘭選擇她的路,不過我自當將我這一身本領傾囊相授!”
想到此處,孫思邈低頭看向懷中的暮蘭,正準備說話,卻發現這孩子眼睛微閉,呼吸深沉。孫思邈見狀連忙將手放在暮蘭手腕上,略一診脈,發現她隻是傷心已極,加上哭了半天,人也疲倦的很,脈象並無異常,隻是已經沉睡在他懷中了。
苦笑一聲,孫思邈小心翼翼的將懷中睡著的暮蘭放在軟塌之上,轉身走進了孔真人的房間。
待孫思邈走入孔真人房間,隻見他已然收拾妥當,正在蒲團之上打坐。
“慈悲!”孔真人打個稽首道:“孩子如何了?”
“畢竟是小孩子,有些疲累,已經睡著了。”
“那你待何去何從?”
“我從城內統領府出來,雖說露了形藏,不過無關痛癢,我自會帶著暮蘭去北五台山繼續修行。暮蘭心中尚有仇怨,我若能化解,那自然是最好。若是不成,我也不會阻她。我雖武功算不得頂尖,但是醫術一道,自問天下罕逢對手,我悉心教導之下,天下之大,她應該大可去得。”孫思邈負手而立,傲然道:“以後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要隱姓埋名才好……”
“不錯……我覺得就讓這孩子姓孫便好,名字嘛,不如就叫木藍吧!”
“正合我意。敢問孔真人幾時動身?”
“我這出家之人,沒甚好收拾的,一柄拂塵,幾件道袍而已……天下盡是仙鄉。”孔真人灑脫大笑道,說罷,拿起早就收拾好的包袱,起身向著孫思邈稽首道:“就此別過……江湖再見!”
“那便有勞,大恩不言謝,他日再會,必有厚報!”
走到門口的孔真人聽聞此話,頭也不回道:“何須做那小女兒態,吾去也!”
說罷身形晃動之間,三兩步就走出道觀,未幾便消失在了黎明前最黑的夜裏……
目送孔真人離開,孫思邈看了看天色已是將明,回想著一晚種種,不由得長歎一口氣,暗道:“此地不宜久留,待得暮蘭醒來,我二人便回北五台山罷了!唉……”
少林寺。
達摩洞前。怪石嶙峋依舊,山風嗚咽亙古,正值凜冽寒冬之時,洞口的怪石與山風,更添了幾分清冽寒意。
洞內雖然微涼,但是並不是甚冷。此時正有三人在此麵壁。為首一位年邁僧人,眼睛半開半闔之間,精光閃動,口中喃喃念著《大涅槃經》;年邁僧人左手,端坐著一名小沙彌,明眸皓齒,目如點墨,雙手臉蛋凍的通紅,卻依然咬著牙,看著前麵的石壁巋然不動;而年邁僧人右手之人,乃是一名孩童,看年齡比左邊的小沙彌略小幾歲,目光靈動,隻是有些坐立不安,一會坐著看看石壁發呆,一會又左顧右盼,抓耳撓腮,也許是實在冷到受不了,最後所幸將雙手揣在袖中,身子方才安定下來,隻是眼睛卻依然不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