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又上來這一隊官兵,因為已跟闖出的幫匪混殺了一陣,官兵已傷了不少人,更知道這淨業山莊還藏著不少匪人,所以闖上來的這一隊官兵,才到小山上,已經有四杆火槍手,先奔到草亭子兩旁,躲著可以避雨的地方,火繩容易著,轟轟的連打兩排槍,震起緝私營的威力。可是鷹爪王和上官雲彤,全險些被這火槍所傷,仗著身手快,縱橫閃避。活報應上官雲彤,更不令鷹爪王往前闖,隨著自己身後;自己憑著這掌中的子母離魂圈,舞動著躲閃著兩人的身軀,以防打出來的鐵沙子傷著自己,就這樣,也不敢猛然緊往上衝。可是假山上的官兵,火把很多,雖是不時被雨澆得熄滅,但是官兵已用兩支油鬆合在一處點燃起來,倒還依然在風雨中閃出熊熊的火焰。
上官雲彤和鷹爪王就離開這山坡七八丈遠,上邊那老道已然現身動手,把幫匪打下假山。不過緝私營因為這班幫匪湣不畏法,在十二連環塢被剿之下,竟敢殺傷官兵,逞凶拒捕,實在是無法無天。所以後上來的這名幫帶,已經認定了裏麵殘餘的幫匪一名不能留。不過官兵剿山,早是在有人賣了底,出其不意的衝進十二連環塢,隻是動手時,依然是仗著火槍營的威力,若不然雖有緝私營、水師營這麼大隊的官兵,隻怕依然不能得手了。所以這時七八杆火槍,相繼的一聲一聲的往下轟著。淮陽派掌門人和活報應上官雲彤竟自不能再往前闖,這時緝私營新上來這名幫帶劉守中,見著統領受傷,搶奔草亭,原有上麵一班的官弁,見這老道救了自己不少的人,更救了統領,已有人趕到這老道的麵前問道:“這位道長,你一個出家人,怎麼竟會闖進匪窟?不顧性命的救我們大人,道長!你不要走,我們倒很感謝你呢!”
這位老道很坦然的向小武職官稽首為禮,說道:“貧道正因為這班幫匪過於凶頑,竟敢戕官拒捕,所以冒昧的闖上來,把他們打退,但是統領大人怎麼樣?我還有事求見。”這時幫帶劉守中已經在草亭子中查看統領的傷勢,更聽明白了手下的官弁報告,這窮道人相求的情形,也是十分驚異。這時看了統領的傷勢,在這裏是無法救護,喝令手下官兵,趕緊找木板或是抬床,把統領搭走。一麵叫手下弁勇把那老道叫進來,自己問話,弁勇們向這位老道一點手道:“這位道人,我們幫帶大人,傳你問話呢。”這老道隨著走進草亭,向迎麵站的這位幫帶劉守中稽首為禮,卻不等幫帶問話,向上麵說道:“貧道的出身來曆,少時定要報告大人,隻是統領受傷,流血過多,性命就難保了。大人若肯相信,貧道這裏有一點丹砂,請先給統領大人服下去,貧道以這性命擔保,不致再有妨礙,大人可相信嗎?”
這位幫帶察顏觀色,更因為這老道救的完全是緝私營,哪能再不信任,點頭說道:“道長完全是一種仁慈的善念,仗義救人,本幫帶哪有不信任之理?請賜丹砂,好救統領的性命。”這老道一邊從身邊摸出一個三寸大的小葫蘆,把蓋兒拔開,向自己掌心中倒出三粒丹砂,向幫帶身旁站立的弁勇送過去,那幫帶趕緊令那弁勇給統領納入口中。隻見這丹砂小小的粒子,赤紅的顏色,卻有極大的香氣散滿草亭裏,那弁勇又趕緊給統領納入口中。幫帶卻問道:“這裏沒有水,恐怕他咽不下去吧?”老道說道:“不妨事,隻要他入了口中,自能散化。”
當時這位幫帶才問道:“這位道長沒領教你道號?在哪座寶觀清修,因何來到此地?本幫帶聽他們說,道長頗具好身手,本幫帶願聞一切。”這位窮老道卻又稽首說道:“貧道門下一班人,已陷身在匪窟中,恐怕要落個玉石不分,與這鳳尾幫同歸於盡呢!”
這位幫帶劉守中愕然問道:“這十二連環塢中,還有安然良民在內嗎?”這位老道答道:“不錯,淮上清風堡綠竹塘淮陽派門人鷹爪王道隆,領率著一門弟子,被幫匪誘入十二連環塢,現在無法脫身。請大人體好生之德,無論如何現時令手下火槍營停止攻擊,保全他們這班人的蟻命,貧道永感宏恩。這淨業山莊中,隻要大人肯開恩,保全他們的安全,尚可替大人肅清這淨業山莊的幫匪。”
這一幫帶劉守中略一思索,點頭說道:“你既然是一個出家人,又懷著這種善念而來,本幫帶量你不會說謊話,好吧!我現在叫他們停止用火槍來攻擊。”這位幫帶劉守中,遂傳下令去,立刻火槍手全停止了攻擊。更打發一名哨官,傳令給南北兩邊攻進來的水師營、火槍營各守原地,不得再隨意攻擊,以免把一班良善,全毀在這淨業山莊內。果然是軍令如山,這道命令一傳下去,不大的工夫,兩邊的火槍手,也全停止了。
這時老道卻回身向下招呼:“淮陽派掌門人王道隆和西嶽碧竹庵主慈雲大師,現在蒙緝私營幫帶大人開大恩,保全你們性命,還不趕緊前來,叩謝大人活命之恩!”這老道的聲音,非常嘹亮。這時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和活報應已經全離假山不遠,早看清了一切,見火槍手突然這一停止,假山上更跑下一名武職官,用令旗傳令,南北兩麵攻進來的官兵,也同時停止轟擊。鷹爪王十分感歎,錯非山上現身的這位道人,自己這一班同門師友全難脫大劫。趕到一聲招呼,活報應上官雲彤向鷹爪王說道:“王老師,你這淮陽派還有幾天幹頭,那窮老道,大約是你們淮陽派中僅有的人物鐵蓑道人到了。雖然現在把官軍阻擋著,能夠不向我們攻打,可是王老師你不要忘了,那老猴兒崽子武維揚等,是否全逃出淨業山莊,防他作困獸之鬥,那就壞了。這裏沒有我這一份,你趕緊上去,向幫帶述明一切之先,這裏可顧不得什麼叫嫌疑。你得自告奮勇,叫你們手下的人,就領官兵去把後麵搜一下。在我們沒出淨業山莊之前,不要再叫他們生出事故來。我去招呼那老尼,叫她也得來,見見人家這個帶頂子的,你們這叫僧、道、俗三教會呢!”這活報應上官雲彤話一落聲,飛身縱起,他去找慈雲庵主。
鷹爪王趕緊撲奔假山前,還不敢立刻往上闖,雖然官兵不往下衝,火槍暫時停止了攻擊,但是戒備的很嚴,自己忙報名道:“淮陽清風堡綠竹塘王道隆遵命叩見大人,可允許小民上去嗎?”
這時上麵的官兵將火把,已經順著幾條小水道全排下來,照耀得下麵很亮,看見下麵說話的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者,亦手空拳。更因為那老道向上招呼他們,幫帶也沒阻攔,遂喝令鷹爪王自管上假山回話,鷹爪王遂順著假山的小道,上得山頭,看出果然正是淮陽派已經退隱的第二代師伯鐵蓑道人。那位幫帶在草亭子口站著,正望著下麵,兩旁的營官哨官提刀守衛著,手下軍兵在草亭子旁列成兩隊,弓箭刀槍,齊整的預備著,如臨大敵,在火把照耀下,頗顯得格外的威風。鷹爪王到了近前,向上說道:“民子王道隆叩謝大人的天恩,保全民子所率領的一班同門師友,民子這裏先謝謝大人。”這種地方,別看鷹爪王是淮上清風堡綠竹塘的掌門人,門下已有兩代的門人,更領率著清風堡十一村的團練鄉勇,到了這種地方可不敢稍存驕傲之心。官家是不客氣的,禮節最重,言語一個失當,關係著全局,也隻好跪在地上叩頭行禮。
這位幫帶看到鷹爪王這種年歲,這種氣魄,看出是一個安善的武師,遂也很客氣地說道:“不必多禮,起來講話。”王道隆這才站起來,複向鐵蓑道人恭身拜見道:“師伯救了弟子等性命,弟子等措置失當,險些斷送了一班門下和助拳的朋友,弟子實在惶恐之至。”鐵蓑道人說了聲道:“我們先不必敘談,大人公事要緊,沒有多少的耽擱。”鷹爪王答了聲:“是!”忙的恭恭敬敬的垂手侍立,聽候幫帶的問話。
這位幫帶劉守中很帶著驚異的神色,向鷹爪王問道:“王道隆,怎麼你和這位道長還是師徒嗎?我看你們年歲倒相差無幾呢!”鷹爪王忙答道:“這位道長,是我們淮陽派中長一輩的老師,他已得道家的修為,現在已經九十多歲呢!大人還不知道我這位師伯的來曆嗎?民子在大人麵前,說句放肆話,我這位師伯,在江湖上很有些俠義之名。他現在隱居在泰山金霞觀,不再到清風堡綠竹塘,卻是一生嫉惡如仇。雖然皈依玄門,依然做些有益人群的事,全稱他做鐵蓑道人,仗一柄雷音劍,卻為江湖上除去不少害。”
這位幫帶聽了鷹爪王這些話,很驚異地問道:“這就是劍俠鐵蓑道人嗎?本幫帶早聞大名,因為我四年前曾在山東沿海一帶,做著緝私營的營官,很聽我們緝私營中人傳說過。這位道長已是劍俠一流人物,不想今夜幸會的很,竟得在此相遇,這倒很難得呢!”幫帶說到這,竟向鐵蓑道人拱拱手道:“失敬的很!我久仰道長你仗劍走江湖,專管人間不平事,我劉守中雖然被這功名絆著,但是我還不是勢利場中人,我還很羨慕你們這班風塵異人呢!我聽得道長你那雷音劍,是一柄寶刃,道長你肯叫我開開眼嗎?”
鐵蓑道人忙稽首答道:“貧道不過是個玄門技擊的庸流,哪敢當大人那麼過獎。雷音劍倒是一口利刃,不過沒有傳聞的那麼神奇,飛仙劍俠在世界上不會有的。我們不過是多練了幾年功夫,手腳上稍微利落而已。大人要看這柄雷音劍,這倒現成。”一抬手,軋劍柄一按崩簧,往起一抬腕子,“蹭”的一聲,雷音劍出鞘,隨著劍身出鞘,在燈籠火把照耀之下,閃起一溜青光。鐵蓑道人把雷音劍在自己麵前一橫,幫帶劉守中看這劍身閃出一縷藍光,劍身的光華,如同一泓秋水,果然與平常所見的寶劍不同,沒有能發出這麼攝人二目的光華。這時鐵蓑道人卻捏著這雷音劍的劍尖,把寶劍的劍柄向那劉守中送了過去。這種地方就看出來,任憑什麼人也得通權達變,不能固執自己的意思。鐵蓑道人這柄雷音劍,三十多年就不肯叫別人動它,旁人也不敢擅動它。這還說是江湖同道,或是同門師友;若是敵對的人,那你錯非拿著性命來嚐試這雷音劍的犀利,休想沾它一指了。今日鐵蓑道人竟為了搭救淮陽派的門下四十餘人,隻得遷就一時,把雷音劍獻到緝私營幫帶的手中,叫他賞識,這叫無可如何。
幫帶把雷音劍接過去,道路不同,他總是個武官,對於武器還不十分外行,自己可不敢象鐵蓑道人那樣去捏劍尖,他右手握劍柄,左手用拇指中指用力往劍尖下的劍身上彈了一下,立刻發出一陣龍吟之聲,幫帶點頭讚歎道:“果然是一口寶刃,這種稀世之珍,實在是難得之寶物,本幫帶倒得開開眼界了。”可是說完之後,複一抬頭看了看鐵蓑道人,跟著含笑問道:“觀主這口雷音劍,看這種光華閃爍,鋒利可知,本幫帶想向道長作一次無厭之求,這口雷音劍倒是怎樣的鋒利,可能讓我們這門外漢一開眼界?我們也算不枉這一番遇合了。觀主能夠一顯身手麼?”說著話,他把雷音劍遞過來。可是幫帶這遞劍,也不敢象鐵蓑道人那樣捏著劍尖,把劍柄送給道家,他卻遞著劍柄向鐵蓑道人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