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沒人說話,香草把圖紙遞與鋼鐵道:“這是規劃局批準的方案。辦事處黨工委讓征求一下你的意見。”
鋼鐵接過,見都是些自製的效果圖、平麵圖、地形圖,遂遞與麥子,日月也湊過來觀看。方清竹一臉嚴肅,紋絲未動。鋼鐵道:“清竹,看看吧,這可不是小事。”
清竹鼻孔裏“哼”
了一聲道:“我也沒跑手續,我啥也不知道。”
麥子看了半天方道:“這規劃咋行,把村裏的地都占了,這可不行。”
香草道:“沒辦法呀,我與人家吵了幾架。好話說盡,好酒吃遍,不行呀。”
麥子道:“一個市長一個號,一個領導一個調,換個人問問。”
香草道:“我與辦事處領導已尋到管城建的六市長,六市長說話很客氣,就是方案不能改。說這是任務,官大一級壓死人呀。”
麥子道:“全村老百姓都不願意呢?”
香草道:“這是規劃,是科學。領導說了,這麼好的城市堆幾座破土房,啥形象。”
麥子道:“退後蓋,是讓集體蓋還是私人蓋?”
香草道:“這得和住戶商量。住戶同意,就集體蓋。住戶不同意,規劃局也同意私人蓋。”
麥子道:“征求住戶意見了沒?”
香草聞說,拿眼色示意清竹。清竹隻看著牆角。香草隻得道:“清竹,讓你問,你問了嗎?”
清竹一臉厭煩,見香草再四逼問,隻得道:“問了,香草親嫂說,不同意。叔伯嫂說‘堅決不同意,殺了也不同意’。”
麥子歎了口氣,香草叫道:“對事不對人,啥我嫂,是住戶。”
會場一時靜下來。香草又問日月道:“說說意見。”
日月看了眾人幾眼,動動嘴唇,終於沒有說話。香草問鋼鐵道:“咋樣?大家都沒啥,定了吧?”
鋼鐵道:“我再看看。”
說著,拿過圖紙,對香草笑道,“這是規劃局圖紙?”
香草亦笑道:“是呀。”
鋼鐵道:“規劃局說不能更改?”
香草道:“是呀,真沒辦法。”
鋼鐵聽了,突然暴怒,大叫道:“放他娘的狗臭屁,一群睜眼瞎,王八蛋,胡畫了幾張圖紙,就想蒙人。來我們麵前扯晃子。”
說著,三下兩下,把一堆圖紙扯個粉碎,隨手扔到垃圾桶裏。香草衝過來,從垃圾桶撿出一堆拳大的碎片,看半天,隻得又扔到垃圾桶裏,她對鋼鐵恨道:“我和清竹辛苦了一個多月,似你這般惡霸,想騎在我們頭上拉硬屎,充愣耍橫,我看也難。”
鋼鐵問大家道:“這事我明日到規劃局問下,咱們這樣規劃,隊裏空地25米,人行道15米,隊裏蓋房10米,咋樣?”
麥子、日月、清竹道:“同意。”
香草正要爭辯。鋼鐵道:“散會。”
下午,能文能武邀鋼鐵到天下第一碗。鋼鐵問他們何事。兩人都說沒事。三人正扯些閑話,香草來了。她全沒了平日的張揚,大家都默默坐著。許久,能文拉個嗓子徐徐言道:“啊,今天,這個,到這裏,扯些閑話,也不全是閑話。咱們當幹部吧就要講團結。今天,我和能武來就是講講團結。特別是一二把手的團結。這方麵,在花園村表現不錯,村長和書記團結一致,努力工作,這是有目共睹的,這次香草邀我們來,大家一起敘敘話高興高興……”
會武正聽著,忽覺香草私下裏扯他,便清清嗓門,端杯酒一飲而盡,望著鋼鐵道:“鋼鐵,我今想問個事,隨便問問,別當真。那天開會,你發了通火,把規劃的圖紙撕了,那可是香草千辛萬苦,一個多月搞的。”
香草低著頭兒,卷著手中的餐巾紙,扭扭捏捏,一副乖女狀,又一副委屈狀,似乎在聽,也似乎不在聽。鋼鐵道:“啥規劃局,日本人的還是國民黨的。村裏那麼好地方,幫私人規劃成花園。”
會武道:“現在是創森林城市,得跟上形勢呀。”
鋼鐵道:“市裏主要街道每處人行道都不及10米。我村一下退25米。問了規劃上,也沒個定論。”
香草聽了叫道:“誰說沒有定論?”
說著,猛灌杯酒,指著鋼鐵道:“你說。”
鋼鐵道:“人家規劃上的紅錢是十米,咱的圖上為啥是25米?”
香草又灌杯酒道:“礙著你家啥事了,為啥和我作對。”
能文向鋼鐵示下眼色。鋼鐵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香草道:“有毬事,一門心事治我。我哥蓋不成房,你試試,想幹啥,沒門。”
鋼鐵給每人倒杯酒道:“今天,光喝酒,不說公家事。”
香草又灌杯酒道:“啥不說公事,是不說我哥事。我哥是你仇人,啥全村三去和你最好,我看你哄三去最好。”
鋼鐵道:“別誣蔑我和三去關係。”
香草叫道:“我誣蔑了,咋的?”
抓起桌上盤子,摔在地上。能文有些變色,會武拉她,方才止住。鋼鐵道:“別這樣。”
香草又摔隻盤子,叫道:“我就這樣。”
鋼鐵道:“不和你說了。”
香草吼道:“老毬想和你說。”
恨上來,把桌上的東西全掀翻在地。能文會武見不是狀況,忙進行勸解。會武用大人口氣道:“香草,再這樣,嚷你了。自家的飯店,別胡鬧。”
香草道:“我扔我家的,誰也管不了。”
能文忙叫來服務員,清的清,掃的掃,一會兒,同樣的菜端上來。會武道:“剛才好像發生點啥?”
能文笑道:“啥也沒發生。”
會武道:“真的沒有?”
能文指著桌上道:“茶杯好好的,酒杯好好的,四樣菜好好的,啥也不缺,咱們好像喝了點酒。”
兩人一本正經,一問一答,說得鋼鐵、香草哭笑不得。大家再不說村裏事,扯些閑話,胡亂吃了飯,彼此道別。
規劃局碧局正在喝茶。北方人用的卻是南方茶具,盛一小口的茶杯。碧局喝得滿頭大汗,見了鋼鐵哈哈大笑。待鋼鐵、麥子坐下,碧局用攝子遞上茶具,泡上新茶,立刻一股香氣透鼻。麥子本不喝茶,受不得誘惑,也一點點喝起來。鋼鐵讚道:“好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