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書明將前後連起來一想,更是慨歎於老林心細如發,替林愫方方麵麵都考慮周全。
如果不是前有雲紋漆盒送給他暴露了身份,後有花麵靈狸渡鴉精作亂,想必這個秘密,也真能如同老林期望的那樣,一直是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
林愫深深吸一口氣,問老林:“出事當晚,你是怎麼做到的?我親眼看到你舞社火,又親眼看到你被火燒死,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宋書明和詹台雙雙對視一眼,這也是一直以來最大的謎團。
老林出事當夜,林愫親眼目睹他被烈焰焚身,就算老林本領通天,又是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在林愫麵前呢?
老林回過身來,有些心虛,低眉順眼走到林愫麵前,嘴角卻微微勾起,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說:“普通火焰,能耐我何?方才若不是我及時趕到,用火焰化解綠霧蝶蠱,你們幾個今天,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
“火焰燒身,本不足為懼。何況,我還會注魂。”老林說。
宋書明曾記得,老林注魂給了在外打工摔傷的丁老大,好讓他見母親最後一麵。老林特意提到注魂,看來事發當晚,被燒死的屍體,並非老林的。
“中元夜前,我便準備妥當,你看到的被烈焰包裹燒死的屍體,不過是提前備好的死屍,注魂之後,行動受我操控罷了。”老林揮揮手,不以為意的樣子。
林愫詫異,十分不解:“舞社火的時候分明是你,村中百來雙眼睛親眼目睹,你是怎麼將自己和死屍掉包的?”
老林輕咳一聲,說:“你還記得,我舞社火的時候,手中拿著的,是什麼嗎?”
是獸首!
巨大的圓形的獸首麵具,罩在頭上,仿佛一頂巨型頭盔,又像是一個倒扣著的碗。有時也像慈眉善目的大頭娃娃,混在舞社火的人群中間,是關中社戲的特色。
被注魂的屍體,原是藏在那巨大的獸首麵具之中!
“我挑選的屍體,和我身形很像,一樣幹枯瘦小。中元夜當晚,我令屍體蜷縮一團,藏在獸首麵具中,被我提前放置在社戲中央。”
“我多年以來,將獸首畫的極為可怖駭人,為的就是讓生人莫近,小兒不敢隨意靠近玩耍。”
“是以獸首雖藏了屍首,放在舞社戲的麥場中央,卻一直不曾有人觸碰。”
“夜幕降臨,社戲舞起。按照以往的慣例,我縮在獸首之中,待到鼓聲響起,壓軸出場。那天我鑽入獸首麵具之後,先是將蜷縮其內的屍體放下,布置成半蹲的樣子。等到鼓聲響起,該我出廠的時候,我手握金剛杵,指揮注魂後的屍體,將獸首麵具抬起,按照鼓點節奏,如常舞動。”
“而我,一直蜷縮著身體,像方才的屍體一樣,藏在獸首麵具之中。”
注魂後的屍體力大無窮,宋書明記憶猶新。老林一直像一隻蝦子一樣蜷縮在獸首麵具之中,而真正舞動這藏了老林的獸首的,是注魂後力大無窮的屍體。
那屍體在老林手中金剛杵的操縱下,跳著社戲,又被獸首遮住了頭部和麵孔,隻要步伐不亂,便不會惹人懷疑,隻會讓人覺得,是老林在舉著獸首麵具,跳著社戲。
等到差不多的時候,老林兩掌相對,迅速以火點燃注魂後的屍體,待火焰燒大,燃燒屍體全身遮擋麵孔的時候,再用金剛杵指揮屍體將獸首麵具丟在一旁,隻做出一副被烈焰灼身疼痛難忍肢體亂舞的假象。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視被火燒著的屍體,自然沒有人注意被丟在一旁的獸首麵具。”老林緩緩說,“我隻需趁著眾人救火一片混亂的時候,偷偷從獸首麵具之中溜出去,混在人群中逃出村外,便絕不會惹出任何人懷疑。”
那麼多雙眼睛親眼看到老林走向獸首麵具,舞起社戲,片刻之後周身著火,等到火焰撲滅,殘留下一具燒焦的黑屍,身形與老林極為相似。
如此,還會有誰懷疑,死的人並非老林呢?
何況鄉間淳樸,講究入土為安,老林出事被認定為意外之後,就不曾有過屍檢一說。
林愫那時哀毀骨立心神恍惚,等回轉過來再想查明,“意外”早已成為板上釘釘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