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王妃身體一直不大好,尤其是父兄過逝之後,更添了些症侯。如今診出身孕,柳王妃歎道,“真是天意。”今想到當年靈雲寺那支簽,卻也不算不準。隻是,今她腹中有子,更是不能再回京城了,無他,想來景昊已冊平氏為後,她此時回去,便是能再入宮闈,後宮也不能有兩位皇後,何況,她不能讓自己的兒子成為庶子,更不能讓兒子成為別人的眼釘肉刺。
既已出宮,便讓這個孩子在民間長大吧。
懷孕與生產讓柳王妃的身體遭受了極大的負擔,饒是請了最高明的大夫為柳王妃調理,又請了當地最好的穩婆為柳王妃接生,柳王妃仍是九死一生,生下兒子後便一日日的虛弱了去。原想給孩子請個奶娘,又擔心被人瞧出什麼,秦淮便在外買了兩頭剛生產完的母羊,每天擠羊奶,小團把羊奶再煮一遍,待晾得溫了,方喂給小寶寶吃。小寶寶的身體也不很結實,隻是,相貌眉眼,較之父母更加出眾。柳王妃精神好時,看著兒子也是極開心的,待兒子滿月時,還給兒子取了個小名兒,叫平兒,意寓平平安安。
柳王妃是在小寶寶百歲宴後過逝的,去的極安祥,先時該叮囑給秦淮小團的都叮囑過了,柳王妃極明白的人,她道,“以後,不必對孩子提起我。你們便是他的父母,不必讓他認祖歸宗,皇家已無他的位置。讓他在民間平平安安的長大吧。若有萬一,那把劍,名為鳳樓,為曆代中宮所掌,可證阿平的身世。”
柳王妃望向秦淮夫婦,雙眸中滿是對這人世間的留戀,輕聲道,“靈雲寺的簽,當真是極準的……”
柳王妃去後,小團都沒能好生哭一場,無他,景川侯帶的追兵到了,不為別個,就是為了尋柳王妃而來。
說來令人唏噓,柳家自柳侍郎與長子一去,也漸次敗落了。若景昊欲尋柳王妃,不可能事隔大半年方著景川侯南下尋人,景昊此舉,主要是因一個夢而起。
當初,柳王妃自天祈寺出走,要說景昊無動於衷,也不可能。但,景昊心下未嚐沒有鬆口氣的感覺,宣布柳王妃過身的消息,登基之後,順利的立平氏為後。麵對著艱難的朝局,景昊的帝王生涯開展的並不容易。或者,他與發妻也曾有過那一段恩愛歲月;或者,對於發妻的離開,他不是不愧疚。隻是,再如何的恩愛與愧疚,在萬裏江山麵前也有些微不足道了。
景昊並非那等“你既是我的女人,生死皆要由我做主”之人,他看到柳王妃留下的信,便知柳王妃不會再回來了。沒著人去查找,隻是為了讓柳王妃平安的活在民間。
好也罷,歹也罷。
對於柳氏,這也是一條路。
景昊如此想。
隻是,剛過新年,出了正月,景昊就做了一夢,夢到漫天神火中,一隻鳳凰浴火而出,一聲鳳鳴之後,那隻鳳鳥直上九霄,五彩輝煌,耀眼至極。
要隻是夢到一日,景昊這日理萬機的,估計也就忘了,奇異的是,連續三天,皆是此夢。
景昊召來天祈寺的高僧問夢,高僧沉吟半晌,道,“鳳凰為混沌初開時應天地而生的神鳥,陛下此夢,不是應在一位皇子身上,便是應在一位皇女身上。”
景昊一想,宮中有呂昭儀有孕,難不成是應在呂昭儀腹中之子?
景昊總有些心神不寧,去慈恩宮途經禦花園時,忽有陣陣馨香入鼻,景昊道,“好香。”
馬公公道,“陛下,是牡丹園的牡丹開了。”
“這才二月,牡丹就開了?”
“是,今年的牡丹花開得早些。”
柳王妃素喜牡丹,景昊不由心下一動,卻是未再去慈恩宮,而是轉身回了自己的寢宮,令馬公公尋出當年柳王妃所遺的兩支簽文,第一支是四句唐詩: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淨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簽文注釋為:得此簽者,生而貴重,後大貴天下。
“大貴天下。”景昊輕輕念了這句注釋。柳王妃嫁他,雖是皇子妃之尊,也稱不上大貴天下,何況,柳王妃離宮,景昊未冊柳王妃為後位,更是稱不上大貴天下。
景昊再看第二支簽:君生二意相決絕,梧桐枝頭鳳來儀;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簽文注釋:得此簽者,必得麒麟子,夫貴子顯,是為上簽。
當時景昊見此簽時,還說首句簽文不準,如今看來,何其準也。景昊咽下心中對柳王妃的愧疚,再看簽文注釋,“得此簽者,必得麒麟子,夫貴子顯,是為上簽。”
景昊心下暗自忖度,柳王妃離宮時未見有孕,倒是袁氏生下一女。可這“麒麟子”應到哪裏呢?
景昊有些參詳不透,他素來有些手段,柳王妃離宮時,隻帶了一對夫妻,餘下諸多貼身侍女並未帶走,景昊著人一問,便問了出來,也不是別人說的,是沈嬤嬤說的,沈嬤嬤道,“王妃走有,有兩月未曾換洗。”
景昊當時心中便“咯噔”一下,沉了臉斥沈嬤嬤,“那你還敢叫她離宮?”
沈嬤嬤甭看是對著一國之君,因景昊很是有負柳王妃,沈嬤嬤態度也不大好,道,“倘是王妃肯告訴我老婆子,我如何能叫她這麼走了!”
景昊一噎,他到底不是遷怒之人,早已查出柳王妃離宮之事與沈嬤嬤無關,景昊與沈嬤嬤道,“想她平安,這話再不可與第二個人說。”
沈嬤嬤道,“倘不是陛下有問,老奴誰也沒說過。”
景昊算著日子,覺著那鳳凰就是應在了柳王妃身上,柳王妃定是給他生了個兒子。
媳婦在外沒啥,景昊卻是很記掛著鳳凰兒子,一國之君,迷信起來也是可以的,遂派出景川侯外出尋找柳王妃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