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客棧,是大梁城城郊眾多客棧中的一個。
大梁城,是天府國的國都。
天府國,是山東七國之一。
山東七國,與西方的歸一帝國是長久的宿敵。
歸一帝國雖然國土麵積不亞於山東七國之和,無奈於境內窮山惡水眾多,加之內部矛盾重重,雖然國力遠勝於東方單獨一國,卻離“橫掃七合,席卷八荒”之目標仍有相當大一段距離。山東七國也明白帝國的野心,因此,他們大體上保持著聯合的策略,不過彼此之間難以跨越的隔閡是他們不能反攻和消滅帝國的根本原因。
這片大陸上的這種狀態已經持續了1234年,未來還會持續多久,誰也說不準。至於1234年前的狀態是什麼樣的,那則不是人的曆史所能記錄的了。
(1)
焰火客棧內。
“今年是百年難遇的一年啊!”一個衣著樸實,身材壯碩,皮膚黝黑的人正在與朋友痛飲。
“是啊,大王破了多年的傳統,不是在本國的權貴中招取駙馬,而是將範圍擴大到了整個山東七國——”旁邊一個身材高挑的人已經喝得麵紅耳赤,卻忍不住應聲說道。
“不但如此,權貴不一定有資格,身懷絕技之人才有。”一個身穿華麗衣裝,端坐著的人緩緩說道。他看上去並不留戀杯中之物。
“怎麼樣才算身懷絕技呢?”前兩人齊聲問道。
“大王設置了專門的評斷機構,不過,是在隱秘的地方評斷的,為了防止泄密。據說這樣是為了保護每一個有可能迎娶到公主的人。”
“你說那些油腸肥腦的富家子弟,有什麼絕技?”身材壯碩,皮膚黝黑的人似乎有些憤憤不平。
“絕技的範圍應該挺大的,比如策略智謀,武術馬術之類的,都算,不然反對聲音太大,就很難進行了。”端坐著的人若有所思的說。
臨近晌午,來往客棧的人逐漸增多,一個身披灰色長袍的高大身影進入了焰火客棧,所以沒幾個人注意到。
他找了個靠窗邊的桌位坐下,店小二來到桌邊,他低聲說到:“一碗清酒,一碗濁酒。”
客棧裏議論的聲音此起彼伏,愈發嘈雜。
不一會兒,清酒和濁酒送到了桌上。他將濁酒移到麵前,端起清酒,逐漸倒入濁酒中。一個碗的大小本不足以盛下二者,但他看著快要溢出的清酒,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令人詫異的一幕發生了,已經盛的滿滿當當的碗上方表麵形成了一個充盈著清酒與濁酒混合物的弧麵,並沒有溢出杯外。隨後,他將碗筆直地移到嘴邊,一飲而盡,沒有灑出一滴酒。
幾個人熱烈地談論著,來到他旁邊的一張桌子旁。
“聽說經過層層比拚,最終進入王宮參加總對決的有128人。”一個風度翩翩,舉止優雅的人最先入座。
“這128人想必真的是個個身懷絕技吧!”一個看起來充滿熱情的人興奮地說。他第二個入座。
“天府國王為什麼會想到打破多年的傳統,采取這樣一種方式呢?”最後入座的人問。他碩大的身軀配上光禿禿的腦袋在人群中很顯眼。
“我覺得吧,嗯不是我覺得,最合理的說法就是這樣的:天府國王是一個勵精圖治又心懷蒼生的人,在他治下,天府國日趨繁榮昌盛,而恰好西邊的帝國皇帝被刺殺,篡位登基的新皇帝忙於清理內部,無暇顧及東方,他是打算用這段時間,將北境鬆散的聯盟整合成一個緊密的同盟,現在的比武招親就是網羅天下人才的絕佳時機,而帝國根基深厚,想要徹底滅亡它不是短時間內能完成的,很可能在他治內都完成不了,等到他衰老或者駕崩,接替他的就是公主和她的丈夫,而從千萬人中脫穎而出的比武冠軍,一定是天選之人,曠世奇才,是接替他的最佳人選。”率先入座的人發表了一段有理有據、慷慨激昂的演說,引來眾多目光的注視。
“陛下真是深謀遠慮啊——”
“帝國的命數就要到頭了嗎?那還真是一大喜事——”
“聽說公主容顏傾國傾城,有誰能具體描述一下嗎——”
“我想問”,身披灰袍的高大身影問道:“當天府國滅亡帝國,統一天下之後,舊日的盟友們——其餘六國,該何去何從呢?”
此起彼伏的聲音戛然而止。
無人能回答。
“也許有人知道答案,或者說猜的到答案,但是不便明說。”他思忖道。
隨後,他站起身,離開了焰火客棧。
(2)
天府國自古以來有齋戒之禮。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在參與重要的儀式之前,都要沐浴更衣,整潔身心,以示虔誠。
他愜意地躺在滿是泡沫的瓷浴缸裏。肥皂的苦澀味在他口中徘徊不去。他喜歡在無人幹擾時冥想。此時他在想浴室的建造者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建造這鋪滿白瓷的奢華浴室的。也許是當作一件稍微特別的工作,又或許是當作一項莊嚴偉大的事業——這浴室會如同天府國一樣,永存至萬世。他又想到這齋戒之禮的起源,是源自古代賢人的突發奇想,還是源自冥冥之中的定數……
“請抓緊時間,宴會快開始了。”一個蒼老的聲音浮現在他腦海中,打斷了他的冥想。
他站起身拿著浴巾走向衣架。一個專門為他準備的衣架。
“內衣,襯衫,長褲和束腰外衣。”在外麵的天府國國王姬隆的王家總管說道。
“陛下真是考慮周全,可是我穿得這麼正式是為了什麼呢?”雖然猜的到原因,他還是習慣於確認自己的想法。
“我不知道,我的工作就是讓你穿上這些衣服,然後帶著你去覲見陛下。”王家總管神情嚴肅,不過在這種情況下嚴肅是必須的,它意味著高效。他穿好了衣服。沐浴完畢的他顯得容光煥發——不過他本來就是個整潔幹練的人就是了。淡然而堅毅的臉上有一雙深褐色的炯炯有神的眼睛。看起來不過而立之年,卻有著黑色為主體,白灰相間的頭發,暗示著他不同於凡人的出身。
“哦對了,”王家總管補充道:“在宴會上,以及在整個比武招親期間,你都是陛下的貼身侍從和顧問。你不需要不必要的發言,你的任務是確保陛下和公主的安全以及比武招親的順利完成。快點,宴會就要開始了。”
“我當然知道自己的任務,而且我當然有自信和把握完成。”他暗自思忖道,打開浴室的門,走了出去。
(3)
金碧輝煌的大殿裏擺放著19張餐桌,每張都十分巨大。位置最尊貴的一張屬於姬隆國王、姬瑤公主和天府國最有權勢的幾個人。
16張屬於那些身懷絕技的人,如此巨大的餐桌隻坐8人,顯得很空曠。還有兩張則屬於來自各國的貴客,有些是參賽者的親屬,有些則是樂於享受的貴族。
姬隆國王坐在最尊貴的餐桌的最尊貴的位置上,左邊的空位屬於尚未到場的姬瑤公主,右邊的則屬於天府國軍隊的總指揮——武一夫元帥。他則站立在國王後方,堅毅又淡然。
國王微微側首,低聲問道:“來自天地眾的邢天道,我沒記錯名字吧?”
“沒有,陛下。”
“我請你來——應該說,是天地眾久吾至尊對你的考驗,正好天府國有這麼一個需求——是為了幫助解決王家大事。具體來說就是確保比武招親的順利完成。”
“是的,陛下。天地眾的每一位門徒都應當是上能解決王家大事,下能處理尋常瑣事的通才。”
“不過我還是難以理解,為什麼至尊要求他的門徒不能在公開場合透露出真實身份,盡管天地眾的存在是整個大陸都知道的事。”
“為了避免打破平衡。我們所為與所不為,皆是為了維護平衡。”
“平衡啊……想必至尊自有深意,我就不深究了。”
隨著急促的鑼鼓聲響起,大殿中嘈雜的聲音逐漸平息。鑼鼓聲由急轉緩,最終停止。此時,傳令官大喝一聲:“人員已到齊,宴會開始!請陛下致辭!”
端坐的姬隆國王站起身來,用渾厚的嗓音說到:“天府者,豐饒之地也。豐饒不僅在物,更在於人。天下的英傑們齊聚於此,你們的到來讓我國成為了真正之天府。歡迎你們!”
他頓了頓,發表了被後世稱為“鐵幕”的演說。
“但是,我們也應該注意到:從波林(注:永夜國西北的城市,山東七國與歸一帝國接壤的最北處)到西定(天府國西部邊境城市,與帝國接壤,長期處於戰爭狀態),再到亞加(極晝國西南城市,山東七國與歸一帝國接壤的最南處),一副橫貫整片大陸的鐵幕已經降落下來。在這條線的後麵,坐落著許多原本屬於我們的城市——愛爾寧、戈達梅林、格裏和阿敘——現在都成了帝國的軍事重鎮,並受到來自太初(注:歸一帝國首都。)的日益增強的重壓。我深信帝國渴望戰爭,它所希望的是自己的教條遍布大陸的每一個角落。天賜良機的是,帝國正處於重大的困難之中,老皇帝李胤禛被自己最器重的屬下,帝國元帥尤裏烏斯•屋大維篡位並殺死,新皇帝正忙於平定內亂,無暇挑起戰爭。現在,正是我們考慮如何永久結束戰爭的最佳時機。我深知將帝國抹除是無比困難的,會遭遇巨大的阻力和源源不斷的挫折,並耗費漫長的時間。但我更加深信,對於困難和危險視而不見和袖手旁觀,並不能解決問題,而且拖的越久,解決的機會就越渺茫。所以我精心策劃了這次比武招親,以網絡天下英才。每一位參與者都會獲得不菲的獎賞,獲得的名次越靠前,獎賞越豐厚。我提前說服了另外六國的君主,他們會認同你們在比武招親中取得的成績。盡力拚搏吧,你們肩負的,是無比崇高的使命,等待著你們的,是無比光明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