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淑容點了點頭,“謝貴妃娘娘成全,臣妾,臣妾感激……不盡。”
匆忙說完,又咳嗽去了。
靜瑤立起身來,吩咐殿中宮女們,“好好伺候主子。”
宮女們齊齊應是。
她又同榻上虛弱的人說,“你好好歇著,本宮宮裏頭還有事,不做逗留了。”
鄒淑容應是,又想起身恭送她,她抬手,示意無須客氣,便往殿門外去了。
一路乘轎往棠梨宮去,她一直在心間琢磨此事,這實在出乎她的意料,沒想到鄒淑容看似柔弱的一個人,竟會起這樣的想法。
下了轎,入到殿中,她依然在想,倚波方才跟著她去的,也是一肚子話想跟她說。
倚波問道,“娘娘是怎麼想的?要幫鄒淑容嗎?”
靜瑤歎道,“她輕易不求我什麼,隻是傳個話的事。”
這就是要幫的意思了,倚波有些隱憂,提道,“可是好好的宮妃不當,竟要自請出宮……奴婢擔心,鄒淑容會不會打了什麼別的主意?”
“什麼主意?”靜瑤看了過來。
倚波憂慮道:“她會不會想以退為進,借此博取陛下的注意啊?”
靜瑤想了想,倒是笑了,“如果她當真是這樣打算,其實無需找我,自己想辦法給陛下傳話不是更好?而且……”
她語聲頓了頓,又歎道,“陛下若果真是這樣的人,那我瞞著也沒用。別說我也是個妃子,就算是皇後,也無權攔著陛下去別人那兒啊,咱們這裏,又不是大理國……”
今日所見,還是叫她心間有些不太舒服。
從前她察覺逃不掉入後宮的命運,隻能接無奈接受,卻也沒有幻想過,皇帝隻寵幸她一個,不料一步步的,這些都成了現實,皇帝果真是他一個人的,其他的女子,隻是後宮的擺設而已。
她愛他,但愛是自私的,她承認自己做不到不妒,倘若皇帝現在寵幸了別人,她一定會心傷不止,可今日親眼看到景福宮裏的情景,心裏難免會有些自責,她雖沒有刻意,但不得不承認,這些女人的寂寞成全了她的歡喜……
她抬眼望著庭間,眼眸裏有些悵然,倘若不是身在宮廷,沒有這些煩心事,該多好?
隻是才發了一會兒呆,耳邊就傳來了小嬰兒咿咿呀呀的聲音,原來是彥兒想她了,鬧著要見她。
乳母把白胖的小娃兒抱到近前,她微笑接過來,輕輕碰碰兒子的額頭,柔聲喚著兒子的乳名,把小人兒高興的手舞足蹈,叫她的心瞬間化成了一灘水。
算了,沒有什麼倘若,能有幸再在世上活一回,已是彌足珍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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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蘭替主子恭送完靜瑤,見人已經走遠,便重回了殿中,關上門,走到主子身邊道,“娘娘,惠貴妃已經走了。”
鄒淑容哦了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
哎,整日躺著,也是難受。
香蘭打濕了帕子,一邊為她擦去臉上的粉,一邊歎道,“病了又不吃藥,娘娘這又是何苦,生生的要把好身子拖累成病秧子……”
話未說完,惹來鄒淑容一陣“呸呸”,鄒淑容氣的睨她一眼,“就不能盼我點好。”
香蘭趕忙改口,“是奴婢說錯了,娘娘別在意。”
說話間臉差不多擦幹淨了,沒了先前刻意塗在臉上的粉,臉蛋兒終於透出些紅潤來,香蘭替她在臉上點了些香脂,仔細著抹了均勻,又道,“依娘娘看,惠貴妃能幫您去求聖旨嗎?”
鄒淑容想了想道,“應該能吧,我出去了不正好給她清地方嗎?她沒理由不管的。”
誰能想到,平素向來膽小的人,居然也有如此膽大的一天,在闔宮上下麵前裝病,就為著能出宮……
香蘭歎了一聲,“您說您這又是何苦?倘叫侯爺知道了,不定氣成什麼樣子呢!”
鄒淑容撇嘴,“我何苦?我的苦你還不清楚嗎?要不是祖母亂出主意,我當初能進這個宮門嗎?這會兒沒準兒早就相夫教子了,哪裏像現在,姑娘不像姑娘,媳婦不是媳婦的……反正現在祖母也去了,我爹再生氣,也還有我娘呢!實在不行,我就找處院子單獨住,也比在這裏擔驚受怕的強。”
哎,香蘭歎了口氣,主子這也是走投無路了,否則大好年華,眼看著要在這宮中虛耗下去嗎?便點了點頭,安慰她道,“不管主子在哪兒,奴婢一定跟著您,其實奴婢一直覺得這惠貴妃看上去人挺和善,沒準兒今次能幫您呢。”
鄒淑容點點頭,也琢磨道,“我從前沒得罪過她。上回太後的事,也馬上就去辭了,我不想跟她爭,她應該能明白的……”
正說著話,小廚房送了湯藥進來,香蘭接過,端到她麵前,詢問她的意思,“主子……喝不喝?”
就見她依然搖頭,“等事成了再喝吧。”
香蘭隻好應是,去到一旁將藥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