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見她呆住了,不敢相信的又問,“陛下要帶奴婢出宮?”
皇帝出宮可是大事,平素除非遇見大事,輕易不會出去,且但凡出去都要大擺依仗,實在麻煩的很。可看他現在的意思,是要悄悄出去?還要帶上自己?
見她不排斥,宇文泓心裏舒服了一些,和聲道:“正是,就戌正吧,朕會按時回來,到時你提前換好衣裳——記住,不要宮裏的著裝,免得到了外麵引人注目。知道了嗎?”
他自顧自的囑咐她,她一邊聽著,最初的驚訝過去後,心裏居然閃過一個念頭。
宇文泓說完,等她的反應,她因為自己忽然冒出的想法呆愣一瞬,隨後趕忙遵是,然而實在掩飾不住心裏的欣喜,嘴角都開始上揚了。
這一招果然有用,她幾乎頭一次在自己麵前笑了起來,原來她笑起來如此好看,宛如三月花開,叫人如沐春風。宇文泓也受到了感染,心情頓時大好,一口氣將菊花甘露喝光,立起身來,去了寢殿更衣,隻盼著待會的晚宴很快結束,好能帶著她一同出遊。
恭送著皇帝去了柔儀殿,靜瑤也回了自己的值房,關上門,開始仔細思量。
她原想等到二十五歲便可放出宮去,哪知宇文泓後來非要重新納她進後宮,而且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如此說來,今夜大約是她唯一一次可以出宮的機會了……
她想要自由,焉知此次不是個好機會?
宮中禁衛森嚴,關卡重重,除非是主子恩準,否則誰都不能自由出入……然而到了宮外就不一樣了,若能趁機逃跑,遠遠的逃離京城,憑他還往哪裏去找她呢!
剛開始這個想法隻是冒了個頭,漸漸地,她在心中試著論證了幾次,竟然發覺很有些可行性,於是便急不可待起來。
她有積攢的例銀,也有前陣子皇帝及太後給的封賞,這些錢應該足夠雇到一輛馬車,一路去青州了。
雖然她的樣貌變了,但若她能準確說出小時候的事,青州的爹娘會不會相信自己就是陸靜瑤呢?
他們一直疼愛她,有很大的可能會相信她。
退一萬步,就算他們不相信,但爹娘一向心善,若她要去家裏謀個差使,應該也是有希望的,如此就算做不回靜瑤,但能天天見到爹娘哥哥,也是很好的事。
她嚐試過生死,很容易滿足。
又試著將自己說服一遍,她猶豫著收拾了下東西,也並沒有去找倚波……因為自己有了這個打算,還是不去給倚波找麻煩比較好。
想了很多,靜瑤一直躲在房中沒有出去,為出逃準備東西,因為有目的,所以做的很起勁兒,不一會兒就聽見有人在外喊他的名字,她知道是福鼎來了,悄悄做好最後的準備,便出了門。
門外停了輛外表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馬車,看樣子,宇文泓已經在上麵了。
隻一輛馬車,這是要與他同坐嗎?
靜瑤稍稍猶豫,福鼎在旁笑著催道:“姑娘快上去吧,陛下正在裏麵等著您呢!”
這果然是要同坐的意思,靜瑤咬了咬唇,雖然不太願意,但為了實現自己的計劃,還是硬著頭皮邁了上去。
進到車廂中,果然見宇文泓正端坐,也不知他什麼時候回來的,居然已經換了身衣裳,一身鴉青暗紋錦衣,周身氣度不減,卻比平常穿龍袍時隨和不少。
那日被氣急時是例外,多數情況下,靜瑤並不敢鬆懈,上車後垂首恭敬喚了一聲,“陛下。”
宇文泓倒顯得和氣許多,嗯了一聲,“坐吧,不必多禮。”
她便乖乖做到了他的下首,且離他盡量遠一些。
馬車起行了,搖搖晃晃的開始走,宮中處處燈火明亮,因此車中光線也還充足,她微微垂首坐著,身後一側,宇文泓悄悄打量她。
因為他提前提醒,所以她換下了宮裝,身上的櫻色襖裙看起來是百姓家尋常可見的樣式,卻被她穿得俏麗十足。嗯,果然酒香不怕巷子深,人美,再尋常的衣裳也難掩姿色。
而他視線的盡頭,不必抬眼,靜瑤也能感覺到他在看她,想起他下午說過的話,心裏頭隱約五味雜陳。
前幾天被強吻後,她哭過一場,還質問過他,原以為他會生氣的,卻沒想到他似乎在讓步,態度也比從前好了許多,連說話的語氣都不同了。
知道她沒吃飯,特意叫人賞了飯,知道她無聊看了一上午燈,又帶她去宮外看燈……她不是傻子,明白他在討好自己。
若是換做別的女人,他大約不必這麼費力氣,隻可惜是她不是別的女人。
她已經打定了主意不再卷入妻妾爭鬥,所以他即便再費力氣,也都是徒勞了。
靜瑤下意識撫了撫袖子,裏麵裝著她準備好的盤纏,想起先前盤算的事情,心裏依然有些沒底。
不知此次能不能跑得了。
不過出來一趟實在不易,她不忍放過這大好機會……總之,見機行事吧!
馬車行的不算慢,很快就出了玄武門,但廣源寺在鬧市中,離皇宮並不近,因此還要走一段時間。
許是因為謀劃著要逃走,靜瑤對此時滿心滿意帶她出門賞燈的皇帝有些心虛,她悄悄環顧了下車內,發現有備著的水壺茶碗,便主動開口道:“陛下口渴嗎?奴婢為您倒水。”
方才惦記著要陪她出來,因此隻在宴間簡單陪太後喝了些酒,他還沒至於口渴,不過既是她主動開口,他覺得不該拒絕,便點頭道:“也好。”
靜瑤小心取出茶壺杯盞,倒了杯水為他遞過去,他接過來,握在手裏,沒顧上喝,先關懷她,“方才都在做什麼?可有去見你的夥伴?”
她心忽然蹦了一下,使勁緩了緩,才平靜答道:“奴婢擔心陛下會提前回來,沒來得及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