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2)

他是武將出身,從前忙著征戰南北,無暇在這些風花雪月上下功夫,登基之後忙於政務,也從來沒有什麼心思去擺弄花草。不過這一盆蘭花卻是個例外。

這是他初登基那一年,大理王子段濡塵送與他的賀禮。

段濡塵是他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因為共同在戰場上曆過生死,所以情誼不薄。

濡塵其人平素喜愛養花弄草,記得三年前,他千裏迢迢進京參加他的登基大典,親手將這盆天雨流芳送到他手上,說這盆蘭花價值連城不說,且是他自己親手養的,要他好好珍惜。

他重視段濡塵這位朋友,因此特意命人將這盆花置在乾明宮顯眼的位置,這天雨流芳花如其名,每每花開,馨雅香氣可浸潤整座乾明宮。

誰料去年的某天,有刺客入宮行刺,禦前禁衛失防,居然叫人到了他近前,他武藝很好,倒沒至於叫刺客得逞,且是親自拔劍了結了刺客,然打鬥中卻不慎將那個花盆撞碎了,後來宮人們慌亂之中收拾宮殿,又不小心傷到了花的根,而後此花似乎回天乏術,一直氣色懨懨。

……一如他一樣。

他不忍再看,便叫人移了出去,濡塵說過,天雨流芳很難伺候,他便也沒因此怪罪司苑處的宮人們,隻是長久以來,他一直以為這花已經死了,卻沒想到今日在這裏重新遇見,且還是如此鮮活的樣子。

他仔細打量著,發現這盆天雨流芳不僅鮮煥,居然還生出了骨朵,看樣子用不了多久,就會綻放了。

想起那種令人舒適的香味,他心間舒展不少,欣賞了一陣花,見那墨綠葉片一塵不染,忽然想起這女子方才細心擦拭的情景,便又將視線轉到她身上,問道:“朕聽說這種花並不好養,你是怎麼調理的?”

蘭花的確不好養,尤其是在四季分明,氣候偏幹燥的北方,因此調理起來步驟繁雜,但靜瑤看得出這位陛下並不是行家,如此問大約隻是想簡單了解一下,便也簡單概括道:“奴婢覺得盆中原有的土質並不合適,便更換成黃櫟腐葉土,蓮瓣蘭花大多不耐幹旱,奴婢每日以水淋葉麵及盆麵,除此之外,挪至陽光較好的地方,但要避免正午直曬,且通風要好。萬物都有求生欲望,隻要環境適宜,它自己也會奮力生長的。”

她一邊說著,一旁的福鼎一邊悄悄打量陛下的神色,心間也有幾分納罕,陛下今日真是出奇,若說來這處暖房隻是一時興起,那麼能把一向不感興趣的東西聽完,可就實屬心情極佳了。

又看了看說話的這名女官,也是叫人意外,他伴君入駐大德宮三年,總結一下,現如今宮中年輕的女子們,無非分為兩種,一是使出渾身解數想要引起陛下注意的,比如以賢妃淑妃為主的後宮嬪妃們;二是見了陛下如同見了鬼一樣害怕的,比如另外大多數的宮女們。

而眼前這位,向陛下回話的時候頭頭是道,姿態恭敬,但落落大方,沒有常見的小家子氣。

福鼎再悄悄瞅瞅這女官的樣貌,頓時眼睛一亮,咦,竟是位美人呢!可是十分知禮,小巧的下巴低下去,不自作主張的抬起半分,回完話後,便乖乖等著,眼睛不亂瞟,也不始終肯抬頭泄露半分姿色。

其實不止福鼎,連宇文泓自己都有些意外,他似乎已經很久沒能跟女人正常說幾句話了,除過太後,其餘的女子跟他說話時,要麼如臨大敵,連聲音都怕的抖起來,要麼故意捏著嗓子做著媚態,叫他沒來由的反感。

他不由得又多看了她幾眼,這名女子,似乎確實跟別人不太一樣。

靜瑤把話答完,稍等一會兒,就又聽見頭頂上的君王問道,“你是司苑處的?在這裏當差有多久了?朕記得這種養花的差事,一向由花匠來做的。”

靜瑤知道這位陛下不好糊弄,便老實答道:“回陛下,奴婢先前在雨花閣佛堂當差,前些日子那裏起火,奴婢也受了傷,太後娘娘慈悲,叫奴婢先歇幾天,奴婢見這裏的花多數名貴卻不甚精神,便自作主張,前來幫忙了。”

她咬了咬唇,略作思忖,還是道,“奴婢先前並不是天雨流芳是陛下的心愛之物,自作主張擅動,還請陛下降罪。”

這要降什麼罪呢,若不是她的調理,他大概都會忘了這盆花還活著呢!宇文泓今日心情確實不錯,大手一揮道,“不談降罪,你有功,該賞。”

說完看著她,“你想要什麼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