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前錦衣玉食,從來沒有吃過這麼粗獷的食物,但現在實在是餓了,沒怎麼猶豫,就接了過來,饅頭片熱騰騰,捏在手裏叫人舒服,靠近了聞,有種踏實的麥香,她掰了一塊放進嘴裏,暗歎終於又感受到了糧食,隻是下咽時,忍不住又咳嗽了起來。
倚波正在炭盆上熱湯,聽見她咳,趕緊拍了下腦袋,“哎呀我這腦子,都忘了你嗓子不好,不能吃幹的,你等等啊,我給你放進湯裏熱一熱,軟和一些。”
說著把饅頭片掰成一塊一塊,放進了羊肉雜菜湯裏。
那炭盆雖小,熱兩個人的飯食還是可以的,不一會兒,屋裏就飄起了羊肉湯的香味。
倚波是直接把碗放在篦子上熱的,所以端起來就能吃,熱好後遞過去,陸靜瑤撐著身子接了起來,雖然碗裏瞧起來爛乎乎的一團,湯菜混在一起,根本沒有賣相可言,但卻香的誘人,她不再猶豫,趕緊吃了起來。
等一碗飯下肚,炭盆也把屋子烤暖了,身體裏外都有了熱氣,陸靜瑤終於覺得自己又回了人間。
兩人把屋裏簡單收拾了一下,洗漱完畢,趁著身上的暖和勁兒趕緊鑽進被窩裏。
雖然床板硬的鉻人,被褥也舊,但相比外麵的地凍天寒,這也算是好的了,陸靜瑤怔怔望著眼前昏暗的屋頂,一時難以入眠。
她就這樣,變成了另一個人?
不知等明早醒來,會不會發現這原來是一場夢,她沒有被騙到牡丹苑,宇文銘也沒有叫她葬身火海……
她正出著神,同張榻上的倚波歪過頭來看了看,見她也睜著眼,便跟她聊起天來,“今天托你的福,我還是頭一次進到福寧宮呢!對了,你剛才聽見沒,陳尚宮說,賢妃今日去乾德殿,陛下連見都不見……哼,她以為踩了別人,自己就有好果子吃了麼?到頭還不是一樣不受待見!阿淳你別急,老天開眼,總會替你報仇的!”
聽見報仇兩個字,陸靜瑤眼睛亮了亮,想問個清楚,記著自己發不出聲音,便試著緩緩的用氣聲來說,“什麼報仇?”
兩人並排躺在同一張床上,離得近,倚波當然能聽見,心下覺得奇怪,轉過頭來問她,“報你的仇啊!若不是她嫉妒你的美貌,趁你家出事的時候落井下石,你怎麼會從美人變成惠侍呢?”
倚波又哼了一聲,“你來了尚宮局,從主子變成奴婢,這樣還不夠,她還叫人把你安排到雨花閣佛堂,那裏冷清得平素連個人影都沒有,連那些太妃們都不會去,更何況陛下呢?她打的什麼主意,以為別人看不出來嗎!”
原來是這麼回事,難怪原主會好端端的從妃嬪成了女官……原來是有人暗中使了絆子。
嗬,高高在上的賢妃,隻需動一動唇舌,就能叫人永無出頭之日。
她不由得又想到了惠王府,那夜自己被騙去牡丹苑,來報信的人也是張恩珠安排的吧?否則她到了那裏後,怎麼會空無一人?況且宇文銘說,他本不是叫她,隻不過必須要有人死,所以隻能選她,那麼宇文銘原是打算要張恩珠死嗎?
而張恩珠又無聲無息的把災禍轉到了她的身上?
她覺得膽寒又頭痛,她從前以為自己謹小慎微,處處不落人口舌,其實在惠王府裏,她才是最沒心機的那一個,不然怎麼會就這麼輕鬆的,叫人謀害了性命……
一旁的倚波還在跟她念叨,“眼下陛下尚未立後,且就容她猴子稱大王吧!哎,那位淑妃娘娘也真是奇怪,原始該平起平坐的,現在看著別人作威作福,她倒無動於衷……”
“對了,你該為自己多打算一下,修繕佛堂少不得要花幾個月的功夫,趁這機會,叫尚宮把你調去別處吧,爭取到禦前多露露臉,沒準還有回西六宮的機會……”
還是該考慮一下眼前的境況,但是對於倚波的說法,靜瑤不置可否。
回西六宮做什麼?再去當個低等的妃嬪,屈居別人之下,這一生的幸福全都係在男人身上,挖空了心思去討好取悅男人?
男人?
嗬!
她這一次摔得太慘,狠狠長了回記性,從此再不敢奢望什麼花好月圓的美夢,隻求自己別再走過去的老路了。
不過既然換了李妙淳的驅殼,那自己對李妙淳一無所知也實在不像話,現在嗓子不能說話,有別人替她張嘴,等嗓子好了怎麼辦?
她想了想,又悄聲問倚波,“我有些想不起從前的事了,你能跟我說說嗎?”
就見倚波瞪大了眼睛,“你忘了?怎麼會……你磕壞腦子了?”
她隻好假裝捂著頭,含糊道,“是有點頭疼,改天找禦醫瞧瞧吧……反正現在你也睡不著,跟我說說吧!”
說說話當然沒問題,可倚波擔心的是她的腦子,再三叮囑道:“明兒我要去禦花園上值,白日裏不在,你自己記著去找禦醫啊!”
她點頭說好,倚波這才放下心來,跟她講起李妙淳的從前,絮絮叨叨,想到哪兒說到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