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澤宴笑了一下,笑的有點淒然:“因為這樣的話,你就能再次見到顧澤遠了。”
“你在說什麼啊?”方容隻會覺得落雲安有毛病。
“你給老子正常一點!別整這幅神神叨叨的樣子。”身處如此黑暗又詭異的空間裏,天上每再響一次驚雷,方容的神經都要跟著再緊繃一點,罵人的話一直在嘴邊瘋狂試探,隨時準備脫口而出了。
“抱歉。”顧澤宴可不是為了故意嚇他,隻是如實複述他之前的話罷了。
“我還以為這樣說的話,你就不會害怕了呢。”
方容實在無法苟同這個觀點。
“但是......”就算是要被他罵,顧澤宴還是想要說下去:“你肯定是有話想要對他說的吧?不然的話,你也不會突然想要來這裏。”
方容沉默著,不知道這個話,該不該接。
顧澤宴也搞不清楚,自己現在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說出這番話了。
“說吧。他或許,真的聽得到呢?”
外麵依舊是驚雷和閃電,但是躲在屋子裏,被厚厚的窗簾隔開外界的風雨,還牢牢握著顧澤宴的手,感受著他的溫度。
方容安心了許多,慢慢平靜下來,輕輕的開口:“我確實有話要說。”
沒去看顧澤宴,而是望著空無一物的黑暗處,呢喃著:“顧澤遠......”
再次從落雲安嘴裏聽到這個名字,顧澤宴還是發現自己遠沒有想象中那麼不在乎。
如同等待宣判,等待著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方容深吸一口氣,語氣輕的像是黑暗裏的一聲歎息。
“我是來和你道別的。”
已經做好了要再次被戳中心裏最痛處的準備,卻忽然聽見了這樣一句。顧澤宴手心不自覺的猛然收緊,又怕自己的反應太明顯惹到他注意,急忙裝作是幫他掖好被角,用溫柔的小動作掩飾過去。
“你不要怪我......”方容說著說著,就帶上了哭腔。
落雲安的真實感情,應該就是他現在所體會到的莫名酸澀和刺痛吧?
可是,這樣的感情,隻是在徒勞的困住他自己,也困住別人。
甚至,方容能夠感受到,自己這樣沉浸在悲傷難過裏的同時,潛意識裏還隱隱的藏著怨恨。
“你不能怪我。”
“是你丟下我一個人在這裏的,是你先拋棄了我不管的,是你現在依然困住我,不讓我繼續向前走的......”
方容由著原主的情緒肆虐,一顆心重新被酸澀的鹽水浸泡。
大顆的淚珠就那樣滾進柔軟的枕頭裏,洇出來一片深色的痕跡,形成了這個世界上最小的海。
落雲安幾乎要溺死這片海裏,卻不想著自救,隻想著把要救自己的顧澤宴也拖進去。
顧澤宴知道自己隻是個聊以慰藉的工具,自己並沒有辦法真的安慰到他,隻能在旁邊默默的陪著他,等他宣泄完了情緒,大概就會累的睡著了。
就像他最崩潰的那段時間一樣,等他睡著了,自己才敢上去幫他擦擦眼淚,才敢在他額上輕輕的觸碰一下,簡直可以說是擅自做主,給自己偷來的一點溫柔。
但是這次,方容並沒有睡著,他自己擦了眼淚,聲音因為剛哭過而有些沙啞,還有些可憐兮兮的:“對不起......本來不該帶你過來,讓你見到我這麼麻煩的時候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哪怕什麼都不用做,隻要陪在我身邊,就會很讓人安心。”
“因為我的這種想法,就一直心安理得的讓你來承受我這些糟糕的情緒。因為我覺得自己太可憐了、太慘了,就想要拖著一個更可憐的人,好讓自己可以借題發揮,可以顯得沒那麼可悲......”方容自嘲的笑著,笑的整個身子都在抖。
“顧澤宴,在你眼裏,我應該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吧?”
應該是這樣的才對,顧澤宴卻沒法回應。
“對不起。”方容碰了碰他的左手,那因為自己而產生的傷痛,現在也不知道有沒有好一些了。
“不管是之前,還是這個......你一定很疼吧?不管你會不會原諒,你不原諒也是應當的,但是對於我,都是早就該和你道歉的。”
你看,就是像現在這樣。
顧澤遠手上的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聽到他一句輕飄飄的道歉,就已經要去原諒他了。
如果能夠徹徹底底的對他失望,覺得他是個混蛋,自己也不會落到現在如此可悲的地步了。
這天晚上顧澤宴幾乎沒說過什麼話,一直沉默著,聽方容有一句沒一句的慢慢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