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舞的腳步不自覺地退後幾步,心撲通撲通地跳起來,無論此刻走進來的是高軒葉還是聖憶風,她都會暴露。
來人的步伐悄無聲息,隻傳來衣袍輕微的摩擦聲,在陡然寂靜而空蕩的地牢裏格外引人注意。
熟悉的節奏讓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緊的手心滲出冷汗。是師父。
魅人心神的香味中攜著後園裏的花香,順著門外鑽進的清風飄進地牢的最裏麵,讓她的腳步又退後小半步。
“這多年不用的地牢,今天倒是熱鬧得狠。”悠然的嗓音一如他悠然的步伐,淺淺地飄入三人耳中。
“師父。”絕舞沒有往日做錯事的心虛,隻是立在原地,輕輕地喚了一聲,隨即在聖憶風淺淺的視線中別開眼睛。
尹昭散亂黑發下淩厲的視線射向聖憶風,在聖憶風的眸看向尹蓉時,心猛地緊繃起來。順著聖憶風的視線,他看到尹蓉臉上浮起迷惑的表情,才想起方才聖憶風說了“地牢”二字。
“這位姑娘是?”聖憶風邁開輕緩的步伐朝尹蓉走去,溫潤的嗓音聽起來如春風掠過湖麵般溫柔,讓人心底泛起圈圈漣漪。
“師父!”雖然知道聖憶風不會對一個弱女子做什麼,絕舞還是反射性地叫了一聲。
這一聲讓聖憶風頓住腳步,心裏的不悅陡然增加了幾分。她這麼急著叫住他,難道以為他會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做什麼?他在她心裏居然已經變得這麼可怕?!
停頓片刻,銀靴再次邁開步伐,朝立在原地、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的尹蓉走去。
尹蓉抿唇,小心地開口,“你是?”
“是高軒葉帶你來的?”
尹蓉想了想,“嗯。”
“我是邀請你來做客的主人。”他的唇角劃開清雅的笑,嗓音溫和得讓尹蓉卸去了警惕。
“謝謝你!”原來是這個人邀請她來看哥哥的。她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見到哥哥了,真的好想他。
“那、我能進去看看他嗎?”想起自己不該用“看”這個字,她急忙改口,“呃,我是說……”
“可以。”不等她說完,聖憶風淡淡地截掉她的話,“但要今晚才可以,現在我有事跟你哥哥商量。”
“好。”
絳紫的袖袍輕揚。高軒葉從門口走進來,扶著尹蓉,“姑娘,我先帶你下去休息。”
“哥哥,那蓉兒晚上來看你。”尹昭想要開口阻止,卻在看到尹蓉露出甜甜的笑靨時忍住了。他不忍打破她的幻想。
“嗯。”
高軒葉與尹蓉離去,空蕩、陰冷的地牢裏留下三人。
絳紫的衣袍在腳下旋開優美的花,在絕舞還來不及眨眼的工夫裏,銀靴點地,如羽翼般輕盈地飛入柵欄,帶起一陣清淡的香味。她隻感覺身子一輕,再睜開眼,他已經將她抱離柵欄內。
他甚至沒有低頭看她,隻是將她裹在寬大的紫色袖袍內,鳳眸斜斜地瞥向怒焰高漲的尹昭,“你妹妹我就先留在莊裏做客,剩下的一切隻能看你的表現了。”他在絕舞麵前對尹昭說出赤裸裸的威脅,沒有往日在她麵前的刻意隱瞞。
微風輕拂,落花如雨。
一道紫色的身影在落花間徐步前行,身後兩步遠跟著嬌小的緋色身影。暖暖的日光將兩人的影子投射在地上重疊起來,隨著腳步一忽兒分開,一忽兒重疊,似是膠般,無論如何也分不開。
他不言不語地走在前麵,繞著塵家莊幾乎走了整整一圈。她跟在他身後,像個小尾巴,靜靜地跟著,偶爾伸手掐過一朵路邊的花朵,放在指尖把玩。
直到夕陽西下,月亮朦朧地升起,空氣中彌漫著細細的水汽,他才朝沁園走去。
淡淡的月光照下來,在白色的窗紙上映下斑駁的樹影。一忽兒,一道修長的身影在窗紙上映出。
絕舞站在門外,絞動著手指,躊躇不定,不敢上前。她分明覺得是師父做錯了事,她什麼都沒做,可為什麼還會這麼心虛?她懊惱地吸吸嬌俏的鼻子,不明白為何每次自己都是這般低聲下氣。
她透過窗欞望著屋內燃起的燈光,斜長的身影映在窗紙上,伴著燭火輕搖,幽幽微微。她遲疑地踏前一步,又猶豫地收回腳,再三反複後,終於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踏進屋裏。
她輕而無聲的腳步朝桌幾旁走去,見他依舊埋首看著手中幾張寫滿字的紙,想起從地牢中出來後,他就再沒看過她一眼、沒跟她說過一句話,她的眸中掠過一絲委屈。她潤了潤唇,“你不要怪無影大哥,是我逼他說出地牢入口在哪裏的。”
燭火微弱的光靜靜地籠著他俊美的容顏。他斜靠在椅背上,單手支額,修長的手指輕翻著手中的紙頁,發出紙頁摩擦的簌簌聲。
他沒有抬眸,潤白的指尖輕輕撫著紙的邊緣,“你想救他?”
“他是無辜的。”緋衣輕晃,她朝他又走近了一步,“尹蓉也是無辜的,師父怎麼可以用她來威脅尹昭大哥?她隻是一個眼睛看不見的姑娘,被扯進你們複仇的陷阱,實在太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