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不期然地撞進一雙大大的眼眸中。
心,瞬間停止跳動。
多久沒有這麼近距離地看過這雙眼瞳了?
他很快收起自己濃重的愁,淡漠無情地從她眼前走過。
她急急轉身,抓住他的衣角,“師父……”
他頓住腳步,回眸淺笑,優雅如昔,卻無情地將她的手指一根根掰開,“你一再地示好,若是為了替獨孤翊求情,勸你還是省省吧。”
語落,人已消失在梅雨中,不見蹤跡。
替獨孤翊求情?她為什麼要替獨孤翊求情?
好累,累到眼睛睜不開,眼皮慢慢地垂下。
緋色的身軀在梅海中徐徐落地,攜帶著濃濃的悔和思念,幻化成花海中的一朵。
黑暗來襲,她隻記得在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一道聲音響起,喚著她的名字,卻不是他的。
蘭閣。
絕舞疲倦地睜開眼,將左手從絨被中抽出,一根根地撫過,這五根手指上有師父留下的觸感,即使不如以往溫暖,她也滿足了。
“姑娘,喝藥吧。”那個穿藍衣的小丫鬟寧兒走進來,擔心地看著絕舞憔悴的麵容,“高閣主說,姑娘的身子因風寒一直沒好,緊接著又中了毒,好不容易解了毒,姑娘又不聽話到處亂跑,倒在雪地裏。姑娘你就不要讓大家操心了,快快把藥喝了,出去時多加衣服。”寧兒越說越生氣,最後竟然睜著圓圓的眼睛瞪著絕舞。她實在想不明白,人為什麼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寧兒在麵前絮絮叨叨地講話,絕舞鼻頭一酸,流下淚來。
“呀,你別哭啊,”寧兒急忙跑過來用帕子擦拭著她臉上的淚水,“奴婢不說了就是。”
絕舞拉下小丫鬟的手握在手心,吸吸鼻子,浮出一抹虛弱的笑,“寧兒,謝謝你。”
寧兒聞言,臉倏地紅了,“姑娘……別謝奴婢……這是奴婢該做的。”
搖搖頭,她將頭輕輕靠在寧兒肩頭,“很久沒有人這麼關心我了。”姐姐和獨孤翊雖對她千依百順,卻一直在用一種無形的方式囚禁她,以他們認為正確的方式對她。那些都不是她要的,他們的囚禁讓她喘不過氣,拚命地想要逃離。
寧兒一聽絕舞哀傷的語調,眼眶也紅了,伸手摟住絕舞,輕輕拍起來,“姑娘不哭,以後寧兒關心你。”
“叫我舞兒就好,不要叫姑娘。”絕舞抬頭,看到寧兒紅紅的眼眶,微微一笑,伸手捏了捏寧兒肉乎乎的小臉,大眼睛狡黠地眨了眨,“我不介意你叫我舞姐姐。”
“那奴婢就叫你舞姐姐。”寧兒開心地笑了,“不隻是我關心舞姐姐啊,蘭閣主、高閣主,他們剛剛都來看過舞姐姐,都很關心你呢,還有……”還有,方才少主也來過,可是少主說讓她當作什麼都沒看到。
“還有什麼?”絕舞期盼地望著寧兒張開的小嘴。師父也來過嗎?
“嗬嗬,沒有啦,奴婢給你端藥去,都快涼了。”寧兒機靈地轉移話題,過去將藥給絕舞端了過來。
這樣不是辦法,以目前的情況,她根本無法接近師父,她要找個借口接近師父才行。
閃亮的水光在絕舞眼底一轉即逝。絕舞對端著藥的寧兒道:“寧兒,我不喝,你去把它倒掉。”
“啊?為什麼?”寧兒不懂,但更多是擔心。蘭閣主說要好好伺候舞姐姐,還說舞姐姐比迦隱任何一個人都來得尊貴,輕忽不得,若是有了閃失,會丟命的。
“沒有為什麼,我不想喝,你去把它倒掉。”絕舞縮回被裏,閉上眼。
寧兒將藥放在桌上,急忙走到床前,“舞姐姐,高閣主說你若是不好好服藥,會落下病根的!”
病根?那就落吧,這身子她早不想要了!
見絕舞沒有反應,寧兒便又喊了聲:“舞姐姐,奴婢求你了,蘭閣主說讓寧兒好好服侍你的,你不吃藥,奴婢……”
沉默許久,絕舞道了句:“將藥放在我床頭吧,一會兒我喝,你先下去,我要休息會兒。”
聽絕舞說願意喝藥,寧兒這才鬆了口氣,“那奴婢把藥放著,舞姐姐要記得喝,奴婢先退下了。”
關門聲輕輕地傳來,絕舞起身,看著床頭的藥碗,麵無表情地將整碗藥全數倒進床頭的花盆中,雙眸裏閃著殘忍又痛快的光。
“你剛才說什麼?”輕輕的語氣從榻上傳來,卻無法遮掩慍怒。
淺幽寒靜靜地望著榻上臉色泛青的聖憶風,“絕舞姑娘自轉醒後就不再喝藥。”
“什麼時候開始的?”
“兩日前。我是今早才發現的,她將所有的藥都倒進床頭的花盆。”
他閉上眸,紫色袖袍輕飄,“隨她。”
“絕舞姑娘說,少主一日不見她,她便一日不喝。”
她竟不惜用自己的健康換取見他的機會,就隻為了給獨孤翊求情!
他忽然覺得很哀傷,一種近乎絕望的哀傷。他用三年的時間去忘記她,三年後,空蕩蕩的心卻還是會因她而脹痛。
他不想見她,怕她用一雙含淚的眸幫獨孤翊求情,一如當年抓著他的衣角求他放她走那般。他再也經受不了第二次的淩遲,她為什麼要一再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