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樹梢。
幽香縈繞在屋內,嫋嫋不絕,屋外的清風吹進屋,將紗帳吹得輕輕飄蕩起來。
絕舞將被子蓋過鼻尖,隻露出一雙大大的水瞳,睜著眼,在黑暗中眨巴眨巴。
她豎起耳朵,確定屋外的人已經離去,聽遠遠的打更聲,已是二更天。
獨孤翊走了?
她輕手輕腳地揭開被子,穿著整齊的衣服,根本沒有要睡覺的樣子。
眨眼的工夫,一抹緋色身影出現在屋外的回廊上。門沒開,窗沒動,人卻完好地立在外麵。連舞園都沒出,她就看到園口處月光下的兩抹身影,其中一人看身形就知是獨孤翊,而另一人,她也無比熟悉,是姐姐。
“皇上說他不立八皇子?”輕柔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舞兒耳中。
“嗯,隻要不立八皇子,一切好說。八皇子精明聰穎,一旦被立為太子,跟他作對可比跟司空霄作對難太多了。”
“這說到底最初也是由我引起的,是我讓你去爭取該爭取的東西。如今,我竟有些反悔了……”絕姒顰眉,語氣憂鬱,“總覺得會有什麼事發生……”
獨孤翊開口安慰道:“至少你的仇也算報了一半,我們可以把心全部放在這件事上,不用分心。”
“是啊,日教如今已毀,就剩下嚴曦苟延殘喘,這也算報了一半仇了。”絕姒輕歎一聲,“隻是,葉雙涵卻輕易動不得。就是舞兒,她也有自己的顧慮。至於太子……舞兒是一定要置他於死地的。”
“你不應該再念著他。”獨孤翊冷冷地道,“我們必須趕在他恢複太子之位之前,借八皇子之手除掉他。”
見絕姒沉默不語,獨孤翊勸說道:“我知道當年義父做了不該做的事,可他也救了你、養育了你,即便這樣,你在心裏還是恨他的。那司空霄呢?他才是那個真正最該千刀萬剮的人!他不但利用你,還設計毒害你!”
絕舞在遠處的樹上,用千裏聞音將獨孤翊和絕姒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獨孤翊真要奪太子之位?
既然如此,她便不用操心司空霄的命,獨孤翊自然會做到萬無一失。這段時間,獨孤翊去忙太子之事,恐怕不會將她看守得那樣嚴,她隻要與姐姐和好,讓姐姐放鬆警惕,出城主府也不是什麼難事。
“依老臣看,這件事一定要嚴查!歐鴻雁被追殺了這麼多年,都無人發現其蹤跡,太子怎會突然找上了他?!微臣鬥膽,這其中一定有詐!或許,是有人陷害太子!”王丞相垂首憤恨道。
一旁的趙離瞅了一眼王丞相,“此事非同小可,太子若真與歐鴻雁勾結,那麼皇上性命堪憂啊!”
“皇上……”
“夠了,你們兩個一人一句,眼裏可還有我這個皇上?!”皇帝龍顏大怒,拍案而起。
“皇上恕罪!”
“你們兩個賠罪倒是整齊得很!”
兩人垂首,心潮暗湧,不服氣地瞪了對方一眼。
“先退下。”
“是。”
等王丞相和趙離都退下,龍椅上的皇帝才疲倦地對獨孤翊道:“剛才為何不開口?”
“臣以為皇上心中已有答案。”
老皇帝精明的眸光閃了閃,“朕沒有。”
“那是臣猜錯了。”
“你覺得霄兒當真與歐鴻雁勾結?”
獨孤翊沉默不語。
皇帝歎了口氣,“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皇帝望著獨孤翊走出去的背影,眯起眸,捋捋長長的胡須,“出來吧。”
“哈哈,剛才那個就是皇帝老兒你的私生子獨孤翊?”從角落裏蹦出來一個眉毛、胡須發白的老人,正是許久未出現的吟依的二叔柳欽。
皇帝似乎對柳欽的無禮習以為常,“兩年多前的話,可是真的?查清楚了?”
柳欽摸摸自己花白的眉毛,嘻嘻哈哈地坐到椅上,“怎麼,皇帝老兒不相信我?就是你那個好國師拿一把大火把焰門燒了!你以為憑日教也能毀了焰門?嗤!焰門可是跟迦隱一樣的大門派,豈是說毀就毀的。”
皇帝不高興地哼起來,“可是,這與霄兒、獨孤翊有何關係?那兩個孩子都不是這樣的人。”
“你還不信?!”柳欽從椅子上蹦起來,“不說了、不說了!不跟你說了!既然這樣,我走了!”
“唉,留步!前輩留步!”唉,他這個當皇帝的為什麼對一個老頑童這麼低聲下氣!
“哼!”柳欽停步,鼻子翹上了天。
“唉,是朕不對,是朕不對,您老回來吧。”皇帝無奈地賠禮道歉,“要走也要幫朕解決了霄兒的事再走,還有立太子的事!”
“哎呀呀,我為什麼要幫你啊?!”柳欽不開心地蹦到皇帝麵前,還無禮地扯了扯皇帝的胡子。
“你!”被人這樣冒犯,皇帝終於忍不住了,“大膽!”
“吼什麼吼!你爹都沒跟我這麼吼過呢!”柳欽跳起來,毫不客氣地拍了一下皇帝的頭,吹胡子瞪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