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讓人心碎的場景不得不提——帕斯卡爾的嶽母被人帶著到水渠邊,認出那麵目模糊的屍體就是她心愛的女婿。帕斯卡爾去了另一個世界陪伴女兒和母親,可憐留下妻子和嶽母兩個人相依為命。”
“鎮上的人都對佩斯卡特爾寡婦表示同情,大家也都自發送帕斯卡爾最後一程。我們的教育部巡查員格洛拉莫·帕米諾還為我們念了感人肺腑的悼詞。”
“《小報》對帕斯卡爾的家人表示沉痛慰問,也對死者的哥哥貝爾·帕斯卡爾先生表達深切問候。”
“M.C”
我沒在這段報道中得到真正有用的信息,並且我得承認,看到我的名字用大黑字印在紙上時,我並未獲得想象中的愉悅。相反,我讀了幾行字後,就覺得心情壓抑。我並未被文中渲染的“喪親”、“驚愕”、“痛苦”等字眼兒逗樂,包括同鄉們對我的所謂“尊敬”,以及吹捧我對工作的“無限熱誠”,我並不覺得這些東西有多好笑。確切地說,給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描寫母親和小女兒死後我經過“雞籠”莊園那一段。這可以作為最強有力的證據,證明我的自殺是對命運的一次反諷。而這讓我覺得慚愧並且悔恨。
不,我不能被人這樣誤解。我不是因為摯愛親人離去而自殺,盡管那天晚上我確實有過這種念頭。但可以肯定的是,我戰勝了它,我把這種絕望中產生的輕生念頭壓了下去。而現在,受幸運之神眷顧的我在賭桌上贏了一大筆錢,再次踏上回家的路。
但願幸運之神能繼續垂青我。因為,現在有一個我不認識的人自殺了,而別人都把他當成了是我。某種程度上說,我竊取了他的家人和朋友對他的悼念,因為我的緣故,他的在天之靈還得接受我妻子和嶽母半真半假的悲痛,以及格洛拉莫·帕米諾的悼詞。
是的,這就是我讀完米拉格諾《小報》後的第一感覺。當然我也明白,那個可憐的家夥並非因我而死,即便我澄清這個誤會,他也不可能再活過來。我可以利用他的死讓我得以解脫,並且這未必會傷害他的親人。其實,這對他的親人而言或許還是一件好事。
他們都以為自殺的是我——馬提亞·帕斯卡爾。這樣,死者的家人至少還能有一個希望,希望死者隻是失蹤而已,期待他某天還會出現。
至於說我的妻子和嶽母,在這件事情上,我需要考慮她們的感受嗎?所有那些“悲痛”,所有那些“哀悼”,是真的嗎?
是不是《雲雀》為了報道效果憑空杜撰出這些詞的呢?
其實要驗證死者是否是我很簡單,隻要翻起左眼的眼瞼就可以了!
就算那具屍體當時麵目模糊,一個女人也不可能認不出自己的丈夫!
為什麼她們如此急切地把那個人認作是我?
顯然是佩斯卡特爾寡婦希望我的死能讓馬拉格納感到一絲歉疚,從而再次對他的“外甥女”伸出援手。
好吧,如果這是她的如意算盤,我又何必要去破壞呢?
“人間蒸發,葬入地下,這不正是我要的嗎?就讓墓地上的那個十字架代替我吧,再見了,親愛的女士們!”
想到這兒,我從桌子旁起身,伸直雙手和雙腿,長長地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