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3)

葉梅的孤傲清高是從骨子裏帶來的,凡想接近她的男人都因她的冷傲而怯步,但想不到她剛到青藏高原那個蠻荒之地,便被邱生輝和另外兩個男人打開了身體,由此種下深深的情仇孽怨。她的傳奇故事也自此開始……

1959年11月的青藏高原似乎比哪年都寒冷空曠,整個高原冰封雪裹,一座座雪山起伏在灰藍色的地平線上,以肆意狂放的性格向遠處延伸滾動,直到天地接吻的地方,無盡無頭的戈壁閃射著清冷,隻有偶爾出現的草灘上灑著點點陽光碎片,給人吝嗇的溫暖。這時候,他們這個上海移民的車隊進入青藏高原,要去那個名叫馬蹄灣的農場了。

車隊進入高原後,葉梅大腦裏一直環繞著這樣一個預感:這個冬天和春天肯定會在她記憶深處留下永遠難忘的刻痕,後來這個預感不幸成為現實。當時,她麵對嚴寒的荒原好像跌入萬丈深淵透不過氣來,但卻毫無辦法,心裏說隨它去吧,便把十九歲的身子扔在車廂裏的移民和行李堆中。她旁邊是媽媽和困頓寒冷的移民,再旁邊還是困頓寒冷的移民,他們都歪歪斜斜蜷縮著。無邊無際的寒冷和恐怖一直侵襲著她的身子,她不由得猛烈戰栗。她是學美術的,平日如果遇到什麼煩惱或者心情不暢,往往用想象欣賞梵高的名畫複製品《向日葵》來慰藉自己,哪怕是瞬間的回味,也能起到心理愉悅和藝術享受,但現在麵對這種恐怖和寒冷《向日葵》失去了作用。她又回味德國風景畫大師弗裏德裏西的《海上月升》來調整心境,也還是失敗了。

一切生命在這裏都顯得非常渺小。

一隻蒼鷹在天空滑動,翅羽好像鈍刀切割著冰塊,發出嚓嚓嚓嚓的脆響。她的腦海也在嚓嚓亂響,好像蒼鷹的翅膀。她感覺無邊的恐懼和壓抑包圍著她。她媽媽說難受就閉上眼睛吧。她就緊緊閉上眼睛。然而,她感覺周圍還是有什麼東西狠狠刺激著她的神經,便又拿厚厚的圍巾把臉龐和眼睛全包裹起來,讓視覺徹底拒絕外界。但她感到那種恐怖和寒冷來自內心深處,並非外界的大自然。她媽媽知道她怎麼了,無聲地把她攬在自己胸前,用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她感到媽媽拍著一首溫馨的童謠,一股母愛從媽媽掌心走進她冰冷的心田,心情好像震蕩後的河麵漸漸趨於平靜!

車隊在高原的胸膛上晃晃蕩蕩向西行進,好像渺小的螞蟻在青灰色的牆壁上蠕動。她雖然閉著眼睛,但單調曠遠的天空仍然閃現在她腦海中,漠風好像成群結隊的頑猴嗚嗚呀呀嘯叫著襲擊著耳膜和身體,她盼著汽車快快往農場趕,她相信農場的環境會好點。這天太陽西斜時,車隊終於爬進一條深深的山穀停住,有人叫喊:“馬蹄灣到了!農場到了,下車啦,下車啦!”盡管有人叫喊農場到了該下車了,但移民們好像都凍僵了,抑或被震愣了,半天不見應,隻是呆呆地望著眼前,陷入沉重的驚傻和無聲的海洋。

麵前是一個馬蹄形的山坳,方圓大概兩平方多公裏。三麵都是皚皚雪山,隻有北麵是兩山對峙的豁口,麵對著黑茫茫的戈壁,樣子好像馬蹄,地名可能由此而來。西麵的山腳下隨著地勢灑著幾座泥屋和地窩子,此時網在天空飄散著的雪粉裏,隱隱約約,好像蒼白模糊的記憶。除此而外是高低不平的荒灘,沒有一塊地,沒有一棵樹,亂草荊棘在寒風中淒淒抖索。世居大上海的人,哪見過這樣恐怖可怕荒涼的地方,在瞬間的愣怔後,車隊裏即刻發出驚叫和嗚嗚的泣哭:“我們上當了,上當受騙了!”

“哇哇哇哇,嗚嗚嗚嗚……”

哭叫聲震蕩飄散,馬蹄灣難耐的冷寂被撕碎了。一直昏昏沉沉蜷縮在人堆裏的葉梅被叫嚷聲震醒後,掀開裹在臉上厚厚的圍巾,被眼前原始、恐怖、淒涼的不毛之地震愣了,抓住媽媽的手:“這就是農場?!這就是農場……”田園在哪裏?樹木果園在哪裏?農莊在哪裏?先前腦海裏殘存的那點詩意的想象和希望旋即被撕得粉身碎骨,思維好像狂風卷起的塑料紙,怎麼也落不到現實的地麵上,隻有一個可怕的信息反複刺激著她的神經:三百上海移民陷入生命禁區,甚至死亡的泥淖。她渾身猛烈戰栗哆嗦,胃裏像有無數野獸在東衝西撞往外突擊,剛揭起捂在臉上的大口罩,一股胃液就噴了出去,接著身子軟軟癱在媽媽懷裏。媽媽那童謠般的神奇之手,最終還是沒能喚回女兒的平靜,慘叫一聲:“女兒呀——阿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