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有一個晚上,管靜竹在辦公室加班。走出公司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隻見王斌的車在門口等她,王斌並不在車上,小丁說是老板派他送管姐姐回家,因為現在治安也不那麼好。
在車上,小丁就跟管靜竹聊王斌,小丁說我給老板開車好多年,我對他太了解了,他這個人有兩個最大的優點別人都看不到,但是我覺得十分可貴。管靜竹不說話,但是耳朵不知不覺豎了起來。小丁不緊不慢地說道,他這個人首先是實幹,在這個世界上有實幹精神的男人並不多,都想靠打打電話拉拉關係賺錢,但是老板從不這樣,他就是靠悶頭幹活,一拳一腳打下的江山,這種人是非常可靠的。其次,他這個人一點也不花,其實但凡是男人都有點花花腸子,何況他又那麼有錢,但是老板不玩這個,他的想法也很實在,有一次我們去香港跟外商談事,晚上有人提議去紅燈區玩“三明治”,就是兩個女人同時陪你玩,老板說那要多少錢?人家開價是每人5000港幣,老板說那我得種多少豆子才能掙回這個錢啊。
小丁的話算是把管靜竹逗樂了。管靜竹說那又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他舍不得錢。小丁說舍不得錢也好啊,總之他能把自己拴住就行。而且他這個人還真是有情有義呢,他老婆生病足足生了六年,前前後後又開刀又化療,他一直都是陪伴左右,不離不棄,直到把她送走。這樣的男人可真是不多了。
管靜竹沒有再說話,眼睛一直望著窗外,六年,她想到,端木林走後的六年也是她最艱辛的日子,通常微微顫了一下。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管靜竹那頭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王斌心裏沒著沒落的,小丁的嘴也沒那麼硬了。小丁說,按照我的經驗,這樣的女人最喜歡的是高尚的品格,所以我就一直誇你的品格高尚,不可能不起一點作用啊?王斌說,你有什麼狗屁經驗.上回你跟一個女孩泡吧,你老婆拿菜刀劈你,把皮夾克都劈成個爛背心了,你談感情的事,我怎麼能相信你呢?
之後,王斌坐車時便一言不發了。
小丁說道,王總,想招兒呢?王斌沒好氣地說,沒招兒。
王斌回家照鏡子,心說,我真的就這麼差嗎?難道我有錢也沒用嗎?不過他又想,這談戀愛跟做生意一樣,得抓住時機,隻要抓住了時機,就沒有辦不成的事。豆子不熟幹著急也沒用。
所以他也暫且按兵不動。
終於有一天下午一點多鍾,管靜竹一個人到銀行去辦事,以往,她總是很小心,如果取款都要叫部門的男同事陪著。這一次因為現金不多,隻有20多萬,加之暫時沒有空閑的人陪她,她就一個人來了。她想隻要小心一點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她取了20多萬的公款,手提包一下子變得沉甸甸的了,出了銀行的門,她東張西望,確定沒有可疑的人跟著,才小心翼翼地往馬路邊走去,她想隻要趕快搭上計程車,人就安全了。
就在她走到路邊準備搭車時,突然耳邊一陣馬達的巨響,不等她轉過身來做出反應,一輛摩托車瘋狂地衝到她的麵前,坐在後座的那個男人一把抓住了她手中的提包,管靜竹完全是下意識地沒有鬆手,死死拽住提包帶子,偏偏這兩條帶子出奇的結實,在兩個人如此猛烈的拉拽中,也沒有發生斷裂。這樣一來,如果管靜竹不鬆手丟掉提包,人就勢必被行駛中的摩托車帶倒。事實上,摩托車的高速已經把管靜竹帶倒了,她雙手緊緊抓住裝著現金的提包,前胸貼著地麵被拖出去老遠。
這時街上的人都看傻了,齊聲大叫“鬆手!”“鬆手!!”“要出人命了!!”也不知是叫管靜竹鬆手,還是
叫竊賊鬆手,反正管靜竹是死都不會鬆手的。
後來她說她當時的想法也很簡單,這是公司的錢,我要是鬆手了還說得清嗎?
摩托賊碰上了這麼死心眼的人,也是真沒辦法,最後隻好棄包而逃。
管靜竹前胸、膝蓋處的衣褲磨得稀爛,身體的這些部位也是青紫淤血,大麵積的劃傷。但她的兩隻手還是死死抓住提包,直到打電話叫來了部門的人,把錢交出去之後才痛昏了過去。
王斌是在跟客戶談生意的時候聽聞此事的,當即神色大變,他離開了酒樓,拚命地往醫院趕。小丁提議說,我們買一個花籃吧。王斌說去去去,等我見到了人再說。
王斌一個箭步地衝進管靜竹的病房,隻見她全身纏滿了繃帶,有氣無力地靠在床頭,寬大的病號服使她顯得超乎尋常的單薄。王斌衝到她的麵前,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不能抱她,因為她身上有傷。王斌突然倒退一步,做出了一個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舉動,他突然單腿跪在管靜竹的麵前,眼中泛著淚花道:管靜竹,你就嫁給我吧。
要知道,在場的人不僅有小丁和公司的人,還有醫生護士,他們都被王斌的舉動驚呆了,管靜竹也被王斌的舉動驚呆了。小丁急忙上前把王斌扶了起來,就在這一瞬間,管靜竹看到了王斌頭頂的白發。以前她是看不到王斌的頭頂的,而且她也沒有認真地看過他,這一次她看到了他的黑發中夾雜著許多白發,這讓她想起了小丁的話。應該說小丁的話並不是一點兒都不起作用的,此時她心中湧起了一陣辛酸,眼淚也隨之湧了出來。
所有的人都認為管靜竹是由於深受感動,喜極而泣,但這其實不是她的想法。她的真實想法是沒有人能猜到的,那就是她的確有些垂憐這個給她下跪的男人,正因為她是在生活中苦苦掙紮的人,所以她能夠感受到王斌的不容易。
說到底,管靜竹是一個不可救藥的人。不可救藥的原因是她是一個常人,卻缺乏常人的想法,這就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她冒著生命危險保護公款並不是為了取悅王斌,她淚流滿麵也不是因為王斌向她求婚。她做事的起因都是小而又小的,小到讓人沒法信服。有誰會相信一個女人會為了一個男人的點點白發而感動得落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