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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晚上,歪歪睡著以後,管靜竹獨自一人在客廳裏喝酒,她有一瓶1992年的王朝幹紅葡萄酒一直沒有理由喝,現在拿出來開懷暢飲。

她喝得兩頰緋紅,而且始終笑眯眯地望著遠方,她第一次覺得夢想離她是這樣的近,這樣的觸手可及。現在再想起自己所吃的苦,竟有一種苦盡甘來的甜蜜。就這樣,管靜竹微笑地流下了眼淚,同時又在淚光中享受著無法與外人訴說的欣慰。

她一直喝到焦陽拖著疲憊的身體打工歸來。焦陽一進門,管靜竹便舌頭發硬地對他說道:焦陽,坐,喝酒。她搖搖晃晃地起身要去拿杯子,焦陽急忙說還是我來吧。

管靜竹重新坐下,給焦陽倒酒時,焦陽問道:有什麼高興的事嗎?因為他實在是沒見過管靜竹失態。在焦陽眼裏,管靜竹就是一個恪守苦難備受壓抑自我禁錮的單身女人,她襯衣的第一粒扣子永遠是扣著的,臉上的線條也有些僵硬,陡然這樣笑眯眯的微醺,還真有點兒讓人愕然。

管靜竹指了指櫃子上端木歪歪得的獎杯。焦陽看了好生奇怪,真有這樣的事嗎?

管靜竹斷斷續續地說道,別說你不相信,就連我也不相信!她接著又說:焦陽,你也別把自己搞得太累,你就在這兒住,你使勁兒住。

焦陽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管靜竹已經喝高了,她也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盡管焦陽沒有回話,管靜竹還是看清了他的心思,管靜竹加強了語氣道,真的,我說的是真的,我沒喝醉,你使勁兒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人啊,不容易啊。她這樣感歎著跌跌撞撞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約摸過了一周左右,管靜竹還沉浸在一種淡淡的喜悅之中。這一天她在公司上班,突然有一個陌生的女人造訪。這個女人的名字叫顧希陶,她說她是希陶畫廊的廊主兼藝術總監。顧希陶的打扮十分西化,上身是黑色燈心絨的掐腰西裝,下麵是馬褲和平底皮靴,一枚碩大的琥珀戒指套在她左手的食指上。她自稱在法國開過畫廊,看來也是真的,因為她身上有一種見多識廣的氣勢。她的另一特色是梳了一個非常中式的發髻,這讓她在英氣中平添了一分嫵媚。

顧希陶直截了當地說,她聽說了端木歪歪的事,又到星星索智障兒童康複中心去看了歪歪的作品,認為比想象中的好。她說,管女士,不知道你對印象派繪畫有多少了解?管靜竹對此當然沒有了解,眼中隻有一派茫然。

顧希陶繼續說道,印象畫派中有一位代表人物叫莫奈,他有一幅代表作《印象?日出》,這幅畫表現的是朝露在天水之間,太陽在初升之時的情景,天光和水色在朦朧彌漫中融成一片,遠近間的實物模糊不清,幾筆淺綠和淡藍隨意抹出,沒有明顯的形狀,更沒有張揚的色彩。然而霧氣、水色、陽光都在晨曦中交融,一切都被朦朧的光色征服。莫奈是一個表現光色的高手,而端木歪歪的畫卻與他的風範暗合,甚至可以說他們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這便是我看好端木歪歪畫作的原因,我認為他是獨具魅力的。

當然,他的情況我是非常清楚的。顧希陶寬慰地看了管靜竹一眼,道:大陸人熟知的梵?高,即便是精神徹底崩潰前,間歇性的歇斯底裏大發作也是完全不能控製自己的思想和行為的。並且誰都知道他幾乎沒有受過什麼正規的繪畫訓練,堅持摒棄一切後天習得的知識,漠視學院派珍視的教條,甚至忘記自己的理性,但這絲毫也沒有影響他成為20世紀畫壇表現主義藝術的大師。

見管靜竹仍然不得要領,顧希陶隻好不跟她談什麼藝術心得,言歸正傳地告訴管靜竹,經過了三天三夜的深思熟慮,她決定免費為端木歪歪辦一個畫展,取名《8》,暗指端木歪歪隻有8歲。

當然,顧希陶停了停又說,當然這一切都是有代價的,那就是如果端木歪歪的作品賣得好,管靜竹要跟希陶畫廊五五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