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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竹半跪在地上架著這個失去知覺的男人,她已經走不脫了。並且周圍開始聚集了零零落落的看熱鬧的人,假如她此刻抽身離去必是目擊者眼中的凶手,這點常識她是知道的,那就是在危急的關口永遠不要解釋什麼,而是首先控製住局麵。這時有一位好心人幫她攔了一輛小貨車,並且告訴她離這裏最近的醫院是正骨醫院。她已顧不上很多,先救人要緊。

受傷的男人被送進急救室,值班醫生向管靜竹詢問病人情況,譬如他是在什麼情況下受的傷?時間地點?跌倒被撞被砍?總之一切問題管靜竹都說她不知道,說她不認識這個男人。但誰會相信她呢?很現實的一個問題就是搶救病人是有費用的,所以不管管靜竹怎麼解釋,值班醫生都暗示一個看上去挺機靈的護士看住管靜竹,防止她逃跑。

管靜竹很不情願地為受傷男人付了診療費,他從急救室推出來的時候全身上下纏滿了繃帶,需要留院觀察,但此時管靜竹再也付不出住院押金了。

醫生說這個男人傷得不輕,尤其是臉上的一刀隻差分毫便刺到眼睛,這一刀就縫了八針;還有就是他出血過多,再晚一點兒送來就會殃及生命。管靜竹一聽深感慶幸,後來又覺得一切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醫生說沒有押金她就得把病人帶走。

受傷的男人輸了液又打了鎮靜劑,已經脫離了危險,但仍舊神誌不清。這樣一折騰就到了深夜12點,靜竹也問不出他家在哪裏,隻好把他架回自己家去,想等到天一亮就讓他走人。

經過一夜的昏睡,第二天中午,焦陽終於在歪歪和葵花睡過的大床上蘇醒過來。好一會兒,他也想不出這裏到底是哪兒?腦海中的景象始終是亂拳與尖刀……這時有一個陌生的女人推門走了進來,向他訴說了昨晚發生的一切。在聆聽的過程中他發現這個女人有些麵善,後來想起他們初次的會麵。好在他的半張臉都被裹著,她完全認不出他來了。

陌生女人說我給你熬了點兒粥,你喝完粥就走吧。事實上管靜竹想來想去,她已經夠倒黴的了,碰上這樣的事還要為這事請假,她必須想得周到一些,不能讓這個受傷男人因為饑餓和虛弱再一次暈倒在她家的附近。

她一句也沒有問他為什麼會傷成這樣?這讓焦陽對管靜竹的印象稍好了一些,至少不像第一次見到她時那麼神經質。在她去端粥的當口,他隨手拿起床頭櫃上的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虎頭虎腦的男孩子,甚是可愛。

管靜竹把白粥和鹹菜放在托盤上擺在焦陽的麵前,她容顏落寞地說道:這孩子是個啞巴,還有些智障……

不是她的遭遇倒是她的坦率讓他吃驚不小。他死了嗎?他問道。

她怔了一怔,更加落落寡歡道:差不多吧……

他不再說話,她也轉身離去。或許是她單薄而又落寞的身影,或許是她無言又無奈的歎息,總之就在那一刻,他對她突然產生了一種深深的同情,這種情緒在他有限的人生中幾乎沒有出現過。

焦陽喝了兩碗粥,稍稍有了一點兒體力。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管靜竹遞給他一張名片和一疊藥費單,對他說:我希望你能把診療費寄還給我。

他下意識地哦了一聲。她看著他,兩眼清澈,欲言又止。

他知道她馬上就要說我也活得不容易,這筆錢不是小數等等,於是便把名片和賬單一股腦兒地捅進上衣口袋,堅定不移地點了點頭。那是一定的。他說。

誰都不會懷疑他表現出來的真誠。當時的焦陽也認為自己一定會這麼做,因為在他胸間好不容易萌生出來的一點同情心還沒有那麼快散去。然而此後的焦陽並沒有給管靜竹寄什麼診療費,他又不是在校的大學生,有能力隨時隨地演繹出真善美的故事來。在家休養期間,他清理了一下自己的財務狀況,他惟一的銀行卡裏根本不止一筆馬爾代夫所賺來的錢,有些富婆他盡管記不住她們的模樣,但錢的數字卻清晰地留下記憶,並且包括以往在賓館順東西時的積累,現在統統被人洗劫一空。而這種見光死的事又是不能報警的。

他再一次把管靜竹拋至腦後,連同他曇花一現的同情心。

傷好以後,焦陽的臉上留下一道疤痕,這道疤痕像蜈蚣一樣靜臥在他的右額,跨過眼裂,很霸道地趴在那裏。他破相了,不僅再沒有人找他風花雪月尋歡作樂,他還配了一副墨鏡以遮擋麵部的不雅。他開始重操舊業,混跡於賓館的會議偷東西,不知是他好運結束,還是現在的他太容易給人留下印象,很快他被會議上的人逮了個現行,人贓俱獲,他被拉著警笛的警車帶走了。